金仁顺:短篇小说的精致令我着迷 对话名家-文化 曹淑杰 274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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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仁顺:短篇小说的精致令我着迷

2018-10-10 09:56 | 来源: 文学教育(微信公众号)

   金仁顺,1970年生,现居长春。著有长篇小说《春香》,中短篇小说合集《桃花》《松树镇》《僧舞》等多部,散文集《白如百合》《失意纪念馆》《时光的化骨绵掌》等,编剧电影《绿茶》《时尚先生》《基隆》,编剧舞台剧《他人》《良宵》《画皮》等。曾获得骏马奖、庄重文文学奖、作家出版集团奖,林斤澜短篇小说奖、《小说月报》百花奖、《小说选刊》“茅台杯”奖、《人民文学》“茅台杯”短篇小说奖等多种。部分作品被译为英语、韩语、日语、俄语、德语等多种语言。

  周聪:仁顺老师好,很高兴能够借此机会向您请教。为了今天的对话,我特意找出学生时代的两本读书笔记本,它们是我阅读花城版和长江文艺版短篇年选做的札记,先来回顾一下花城版中收录的您的短篇吧(笑):《水边的阿迪丽雅》(《作家》2002年第2期)、《爱情诗》(《收获》2004年第1期)、《云雀》(《花城》2007年第5期)、《秋千椅》(《作家》2008年第7期)、《喷泉》(《民族文学》2013年第3期)、《纪念我的朋友金枝》(《人民文学》2015年第9期)。据我所知,仁顺老师写的短篇数量不少,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作为一名热衷短篇小说的写作者,您对短篇小说文体有怎样的认识?请您随便谈谈。

  金仁顺:你读的这几篇小说,差不多可以概括我写短篇小说的历程。

  我很喜欢短篇小说。好的短篇小说的内涵,其实并不比中篇小说,甚至长篇小说差;相反,它更有弹性和想象,巨大的留白也给予了读者更多的参与性。像福克纳的小说,长篇我读不下去,却对《献给爱米莉的一朵玫瑰》情有独钟。这篇小说展示的美国南方小镇生活,在我看来,应有尽有。短篇小说的精致也令我着迷,它没有篇幅留给废话,字字珠玑;但它并不排斥抒写广阔的生活和微妙的情感,形式变革和文体实验的精品力作也从不缺少,像现在流行的一句话,长篇小说可能是高原,但杰出的短篇小说是高峰。

  周聪:在散文集《白如百合》(时代文艺出版社2017年7月第1版)第一辑中,我看到了您的一些阅读笔记,比如杜拉斯的《情人》、朱利安·巴恩斯的《复活》《终结的感觉》,博尔赫斯笔下的埃玛·宗兹,乔伊斯·梅呐德的《红尘难舍》……能给我们分享一下您的阅读经验吗?我猜想,一个作家的阅读经历对其写作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有点好奇,请您不要见怪。

  金仁顺:我读书比较杂。逮到什么读什么。但小说居多。遇到好小说就像他乡遇故知,喜悦之情难以言表。好的小说真的舍不得读完。就像好聚会忍不住多流连一会儿。但好作品会指引读者遇到好作家,好作家意味着有更多的好作品。虽然这样的好作家不多。

  现在年纪渐长,觉得阅读范围不妨回收一下,可以越读越少,但应该越读越精。年轻时候胃口好,吃杂粮,年纪大了,挑食!呵。

  周聪:在您的短篇集子里,我发现有两种丛书名有点“醒目”,一种是中国言实出版社的“当代中国实力派女作家书系”,收录了您的中短篇小说集《云雀》,还有太白文艺出版社的“中国当代著名女作家大系·小说卷”,收录了您的中短篇小说集《梧桐》,梁鸿鹰和何向阳在各自的序言中都强调了写作者的性别身份——女性。说实话,我一向对这些贴标签的做法比较反感,女性写作也是一个略带争议的话题。我倒是挺喜欢戴来一些用男性视角写的小说。(笑)在此,还是请您谈谈女性写作与女性视角的话题吧,可以随意些。

  金仁顺:女作家嘛,当然有女性视角。戴来在生活中其实蛮女性的,但她思考的时候就会呈现出和别人不一样的视角,这是她的作品跳脱之处。我在生活中比较正常,但一写作就容易变成女性主义者。有些评论家和读者觉得我小说里面的男性形象通常不太好,其实我写的时候没想抹黑谁,但别人这么说了,越来越多的人这么说了,我就反省了一下,发现确实有这个问题。我也不是不信任男人,我只是觉得,身为女人,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自己身上更靠谱儿些。女人当自强,我的这个态度可能影响了我笔下的人物。

  周聪:爱情与婚姻,是文学中绕不开的主题。这是一个欲望与情欲充斥的年代,滥情与无情裹挟着人们的婚姻,并与权力、金钱相互勾结,侵蚀着人们对爱情与婚姻的浪漫幻想。我注意到,仁顺老师较为注重对日常生活中婚恋爱情题材的挖掘,透过小说中人物的微妙关系,我们往往能发现现代都市男女的欲望与情感波澜。例如,《水边的阿狄丽雅》《爱情诗》《秋千椅》《梧桐》《彼此》,故事大多是日常的生活琐事,但在您的笔下显得平静而暗藏涟漪。事实上,关注爱情与婚姻主题的作品确实不少,比如盛可以的《TURN ON》(《收获》2002年第6期)中王东和程晓红的恋情、《青桔子》(《天涯》2004年第3期)中桔子与周莉间围绕余家男人的争斗,戴来的《给我手纸》(《人民文学》2004年第4期)中没有爱的婚姻中的矛盾、《向黄昏》(《收获》2007年第4期)老年夫妻的情感危机……这些作品给人们呈现的在爱情或婚姻中的倦怠、嫉妒、矛盾等心理,在一定层面上反映出物化社会爱情和婚姻的脆弱与不稳定性。能否请您以一个短篇为例,从小说写作的技术层面,谈谈在处理这类题材时需要注意哪些问题?我偶尔也写点小说,但发现自己驾驭不了这类题材。(笑)

  金仁顺:你这哪里是提问,你就是考试啊!

  婚姻与爱情,对于大部分作家而言,都是绕不过去的题材,对于女作家而言,可能就是绝大多数了。“从小说写作的技术层面,谈谈处理这类题材”,这个我可不敢当。我写了一些这种题材的小说,主要是因为女性的很多问题,可以集中反应在婚姻和爱情观上面,婚姻和爱情,是很多女人的全世界。能把婚姻和爱情写好的作家,能写好任何别的题材。比如说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把情感的复杂性,微妙心理写得丝丝入扣,精准而生动。写婚外情的小说,现在也没有哪部能与这部小说比肩。

  写小说,不一定要考虑什么技术,只要追随着作品中人物的内心路线,呈现出情感变化中的起承转合,诚实地表达这些变化,就可以了。

  周聪:在一篇名为《刺客们》的随笔里,我看到您将余华的《鲜血梅花》和鲁迅的《铸剑》做了一番比较:“《鲜血梅花》比起《铸剑》,少了呐喊,多了彷徨。”这个观点很有意思。在刺客人物画廊里,眉间尺与阮海阔确实是两个重要的代表人物。能否请您具体谈谈对鲁迅和余华这两位作家的理解,好吗?

  金仁顺:呵呵。你的问题提得挺有意思的。鲁迅先生嘛,我很喜欢他的《故事新编》,在这本小书里面,他和我们惯常看到的鲁迅先生不一样,《故事新编》里的小说,有些淘气,有些恶搞,不那么板板正正的。这些小说无关政治,更多性情;余华早期的短篇小说,有一些篇什真是棒极了,《鲜血梅花》写得早,那时候,余华作为一个作家,还没有特别的自信,没形成腔调,还在摸索各种可能性,而且最终像小说里面的阮海阔一样,他得到了最完美的结局。

  周聪:《春香》是仁顺老师一个非常重要的长篇,它源自您对朝鲜族民间故事《春香传》的重新演绎。我在《吉林日报》看到您有个这样的自述:“我写作的重点,不在于重述传奇,而是想探究,春香如何会成为春香。”剥离掉人物身上附着的“符号化”“模式化”特征,回归至一个真实的主体,在我看来是一种值得称赞的叙述尝试。能否借此机会,请仁顺老师具体讲讲这本书的写过经过?顺便谈谈民间故事对您小说创作有何影响吧?毕竟民间故事和神话传说也是当代小说创作中一种重要的文体资源。

  金仁顺:《春香》是我唯一的长篇,它的重要性来源于此。

  妈妈最早讲《春香传》这个故事给我听的时候我还很小,我觉得故事很生动、瑰丽,但很快,随着我少年时代的到来,读书量的增加,我发现这其实是个很一般的故事啊,同样的故事在汉语世界里面,轻易就能数出一大把来,《孟姜女》《梁祝》《白蛇》,等等。春香的形象成为了朝鲜时代男性心目中理想女性的代表:美貌过人,知书达理,性情温顺,招之即来,能温存相待,挥之即去,能恪守妇道。在整个《春香传》里面,春香这位女主角,没有任何独立人格,她的情感需要和精神追求都是依据男人的愿望而设定的,《春香传》之“传”的女主角,是空的、虚的、无意义的,而这个传说居然也能经久不衰,成为传奇?!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不喜欢春香。可这是妈妈给我讲的故事,是妈妈们代代相诵、口口相传的故事。我不能像推翻一个沙堡似的,随意把这个故事抹掉。成为作家之后,我有了个新角度看待这个旧故事。我在想,在这个故事框架里面,到底真正发生了什么?框架是理想化的、男权主义的、模式化,当然也是陈腐的,但在这些断瓦残垣中间,也必定会有些什么有趣的、鲜活的东西吧?如果没有,那我就自己播个种试试,看看能不能种出一片姹紫嫣红。

  我就这么做了。写了个小说,《春香》。只有人,没有传。

  民间故事和神话传说,脚板接着地气,头发飞上云端,上能穷碧落,下能至黄泉,魔幻而又现实,它们同时也是最优秀的文学作品,既能口口相传,也能青史流芳。我不相信会有哪个作家不喜欢,并且意识不到它们的巨大价值的。想把小说写到脱俗,写出飞翔,研究民间故事和神话传说是个很好的路径。

  周聪:据我所知,您在创作小说之外,还担任过电影编剧和电视剧编剧,《绿茶》《时尚先生》《妈妈的酱汤馆》就是您的作品。从文字到音像,对于一个创作者而言,会不会因为载体和呈现方式的不同而碰撞出新的火花?能否请您分享一下这方面的心得。

  金仁顺:我大学时的专业是戏剧文学。所以,写戏,一直是我写作的一部分。我不只写过电影电视剧,我还写过舞台剧。

  我很喜欢电影和戏剧。我觉得,好作品不拘形式,好就是好。小说并不能凌驾于影视之上,尽管小说是我的最爱。戏剧和电影自有他们的难度和规则,想写好并不容易。我偶尔写写,火花有,但并未写出真正的作品。还是票友的性质。

  周聪:程德培曾评价您的短篇小说:“金仁顺的短篇不说摄魂,但总有勾魂的魅力。相比这些年小说界又长又滥的姿态,金仁顺的写作无疑是一种逆向行驶,能做到又短又少又好这一点实属不易。”对于短篇小说的写作,仁顺老师可谓颇费心力。相比而言,仁顺老师的长篇小说写得并不多。打听一下,最近仁顺老师手上有没有在写新的长篇,方便的话,给我们透露一下题材。谢谢啦!

  金仁顺:我是需要写长篇了。也想写,但我比较慢。所以,慢慢来吧。至于透露题材,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能透露的时候,通常是书已经开始印刷的时候。

  周聪,青年评论家,长江文艺出版社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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