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写在驿壁上的羁旅乡愁 国学堂-文化 曹淑杰 3136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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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写在驿壁上的羁旅乡愁

2020-05-22 09:43 | 来源: 长春日报

  故乡和远方,是古往今来连接人们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两极。古代文人积极入世的人生态度、“修齐治平”的人生规划,使得古代文人多游子;而千百年来传统农耕社会主导的价值观,又积淀出浓厚的乡土观念,使得古来游子多思乡。行旅之人无论身在何处,为何种目的行游在外,故乡永远都是其精神的家园。

  对远游在外的人来说,古代驿路上投递文书、转运官物及供应往来官员食宿的驿馆,是文人和官宦赴试、下第、宦游、谪迁的必经之地;而漫漫古道上那些为往来旅客提供食宿的客舍和店铺也迎接着商人和平民。无论是官方的驿馆,还是民间的店铺,对旅人来说,晨发暮宿的奔波,在得到短暂憩息后都会引发浓浓的乡愁。通晓文墨的读书人便将这份情感以诗词的形式抒发出来,题在驿馆的墙壁和房梁上,这就是驿馆题壁诗。

  唐代以长安、洛阳为中心,有着四通八达的交通网,可谓“驿骑来千里,天书下九衢”。著名诗人岑参的诗句“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星流。平明发咸阳,暮及陇山头”,正是唐代驿路发达的写照。此外,唐代诗歌创作臻于鼎盛,而大部分著名诗人和文臣都有使用驿馆的资格。因此,始于两汉的题壁诗在唐宋时期非常流行。唐代通往岭南的端州驿、临江驿、大庾驿,通往四川的褒城驿、嘉陵驿、筹笔驿,长安附近的潼关驿、马嵬驿都留下大量的诗篇。唐代的不少驿馆还专门设有诗板,供过往旅人题诗。在众多的驿馆题壁诗中,对羁旅乡愁的表达是最突出的主题。

  佳节思亲的地域乡愁

  家山万里,乡梦依稀;岁岁年年,天涯思乡。唐代诗人方干在《思江南》中写道:“昨日草枯今日青,羁人又动故乡情。夜来有梦登归路,不到桐庐已及明。”离家多年的羁旅之人在夜宿驿馆时再次萌发了思乡之情,在睡梦中终于要还乡,然而家还未到,美梦已醒。梦和现实的对比,将诗人的情感刻画得淋漓尽致。乡梦,是承载游子乡愁的镜花水月。它的美,更衬托出人生的诸多无奈。

  在羁旅生涯中,佳节无疑会引发诗人强烈的情感,让原本的思乡之意更添愁情,从而激发强烈的创作意愿,在这种情形下诞生的驿馆题壁诗自然不乏佳作。宦游河北的白居易,冬至夜宿邯郸驿,思念家乡,他想到家人此时一定在灯前久坐,说起自己这个远行之人,于是提笔写下《邯郸冬至夜思家》:“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除夕夜在外漂泊的戴叔伦在《除夜宿石头驿》中写下“旅馆谁相问,寒灯独可亲。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的诗句,将漂泊游子孤寂的心境和对家乡、亲人的思念,刻画得入木三分。旅行到灵石的李商隐,因病羁留在冷泉驿,又赶上寒食节,提笔写下“驿途仍近节,旅宿倍思家。独夜三更月,空庭一树花”,将独居驿馆的寂寥之意描摩得足色足味。这些承载着旅人浓厚情感的羁旅乡愁诗句,又以其独特的审美意蕴温暖了古今多少旅人的心灵。

  双重意蕴的心灵乡愁

  自汉武帝始,儒家积极入世的价值观就受到统治者及古代文人的推崇,在人生规划上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隋唐以降,科举成为朝廷选拔官吏的主要方式,无论贵族士子还是寒门子弟,“学成文武艺”,自然要“货与帝王家”,这就注定了成千上万的文人要在出仕的旅途上劳苦奔波,跋涉不已。诗人张祜的《题弋阳馆》道出了古代多少游子的心声:“一叶飘然下弋阳,残霞昏日树茫茫。吴溪漫淬干将剑,却是猿声断客肠。”羁旅之人孤身在追寻理想的路上漂泊,声声猿啼唤起的是诗人思乡的愁情。

  在古代诸多被贬谪者的羁旅诗中,曾经的功与名成了内心的寄托,他们在被贬谪路上的乡愁乡思也都由此生发。唐代诗人宋之问是较早留题驿壁的人,这与他的经历有关。他历经武后、中宗、睿宗朝,出身寒门,经科举入仕,深得荣宠,又数次遭贬,从繁华的京城,来到泷州、越州等当时南方的偏远之地。途经驿站,在孤馆寒窗下,诗人的思乡之情被引发。他在《题大庾岭北驿》中写道:“阳月南飞雁,传闻至此回。我行殊未已,何日复归来……”南北迁徙的大雁是乡愁诗中最常见的意象之一,诗人借南飞之雁“至此北归”,反衬出自身境遇的凄楚和对家乡的思念。

  在宋之问的心中,乡愁不仅仅是对亲人、乡土的眷恋,也有对昔日身居庙堂的仕途生涯的眷恋。他在另一首《途中寒食题黄梅临江驿寄崔融》就表达了这种情愫,诗中写道:“马上逢寒食,愁中属暮春。可怜江浦望,不见洛阳人。北极怀明主,南溟作逐臣。故园肠断处,日夜柳条新。”其中的乡愁具有双重意蕴,既有对功名的渴望,也有对亲情的渴望。诗中的“北极”是宫廷,是庙堂,是诗人心中的故园;而“南溟”则是迁流,是漂泊,是异乡。余秋雨在《文化苦旅》中称,“中国文化中极其夺目的一个部分可称之为‘贬官文化’”,“贬官”们在贬谪途中创作出大量反映人生际遇和个人抱负的壮丽诗篇,其中一部分便书写在了驿馆墙壁上。

  家国同构的文化乡愁

  与唐代驿馆题壁诗相比,宋代的诗词更多地具有家国同构、将思乡与爱国融为一体的文化传统。终结两宋统治的均是北方草原民族,特殊的时代背景使得宋代诗词中的乡愁充满了怅然失落的情怀。游子心中的故土,是曾经的故国朝堂,是心心念念的故国风俗,是心灵的文化原乡。

  北宋、南宋的皇族,亡国后均被掳北上。在寂寥的北方驿馆,曾经的风雅皇帝宋徽宗赵佶不堪内心的家国之恨,在驿馆的墙壁上写下“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南无雁飞”的诗句。这首流传至今的《在北题壁》,写尽了宋徽宗的亡国之痛和故国之思。南宋末年,宋代王室再度被掳北上。途中,曾为宋度宗昭仪的王清惠在驿壁上题写了《满江红》,“千古恨,凭谁说。对山河百二,泪盈襟血。客馆夜惊尘土梦,宫车晓碾关山月”,抒发了自己满腔的恨意和对故国的思恋。此情此景,与100多年前的宋徽宗何其相似!

  与皇族一样,两宋的士大夫也赋予羁旅乡愁诗更多的政治意义。“位卑未敢忘忧国”的陆游,终其一生,也未能等到“王师北定中原日”。无法还乡的他只能慨叹“此身老大足悲伤,岁岁天涯忆故乡”。而经历了时代凄风苦雨的文天祥,更是将去国怀乡的万缕情思写进诗歌,他在《翠玉楼》中写道,“江湖行客梦,风雨故乡情”。他们的乡愁已经超越了一己的故土之思和个人的骨肉亲情,而具有更为广博的政治意义和家国情怀。

编辑: 曹淑杰 吉网新闻热线:0431-82902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