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身世的一次官方调查 国学堂-文化 曹淑杰 3165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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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身世的一次官方调查

2020-06-30 09:34 | 来源: 北京晚报

  上世纪60年代初,文化界准备纪念《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逝世二百周年。由于缺乏认定曹雪芹卒年的确切资料,纪念活动定在哪年举行,各方存有争议。一些报刊为此开展了曹雪芹卒年的大讨论,最后达成共识,以1763年作为曹雪芹的卒年,将纪念活动定在1963年举办。

  北京市文化局提前一年开始准备,希望在纪念活动之前找到曹雪芹在北京的故居以及坟茔的位置,从而对红学研究有所贡献。1962年年初,由三名精干人员组成的调查小组成立,他们先从坊间传说入手进行调查。

  相传曹雪芹晚年时住在北京西山一带,死后也葬于此地。其依据是《红楼梦》第一回中,曹雪芹用“茅椽蓬牖,瓦灶绳床”来形容他的晚境;好友的赠诗中,留下“山村不见人”“日望西山暮餐霞”“寂寞西郊人到罕”“不如著书黄叶村”等诗句。由此可见,当时曹家家业凋零、破败不堪,曹雪芹的栖身之处,定是人迹罕至的荒僻村野。

  但西山之大,究竟哪个“荒僻村野”才是文学巨著的诞生地?红学家吴恩裕撰写的《有关曹雪芹八种》提供了两条线索:其一,正蓝旗的德某曾说,曹雪芹住在“健锐营”之“镶黄旗营”,死后也葬于附近,此地有一小块曹氏茔地;其二,有人说曹雪芹晚年住在颐和园后红山口到温泉路上的“镶黄旗营”,并死于该地。

  沿着这点蛛丝马迹,调查组首先来到海淀区镶黄旗营村。据几位八九十岁的老村民介绍,镶黄旗、正黄旗和正白旗都属于上三旗,营房是禁地,从不允许外人居住,就更不要说汉人了。在此“根生土养”九十年的于福寿老人说:“附近没有比我年龄更大的,我从没听说过营子里有姓曹的。”

  第一条线索断了,调查组又从第二条线索“颐和园后红山口到温泉路上的镶黄旗营”入手展开调查。据村子里八十多岁的满族老人苏金波介绍:村子北边归圆明园八旗所辖,各营都建有营墙,不允许汉人进入,也从未听说有姓曹的一户。

  调查就此陷入困境。调查组想到《有关曹雪芹八种》中曾提到正蓝旗村的“德某”,正是他首先提出“曹雪芹住在健锐营之镶黄旗营,死后也葬于附近”的说法,但到了正蓝旗村一打听,这里根本就没有姓“德”的。

  据文献记载,曹雪芹家是正白包衣,他会不会落户在正白旗村一带?调查组来到正白旗村、镶白旗村附近走访,大家纷纷表示“从未听说过”。有人又拿出乾隆年间的画家王冈绘制的曹雪芹画像《独坐幽篁图》,该画像以山石和翠竹为背景,是不是意味着曹雪芹晚年住所门前有翠竹和山石?在走访中调查组发现一位赵姓老太太的院内种有茂盛的翠竹,但老太太说那都是四五十年前栽种的,他们村一直是满族赵氏的世居地,没听说与曹姓有什么关系。

  第一阶段的调查持续了一个多月,调查组走访了十五个单位、八十多人次,走遍了健锐营附近的二十多个村庄,始终未取得突破。

  转而,调查组又开始寻找曹雪芹的后裔。经有关方面协助,他们得到了全市在旗曹姓人员的名单和住址,挨门逐户访问,共走访了二百四十多户,并将与曹雪芹家同属正白旗的七户找出来进行详细分析。这七户祖上有做官的、有做买卖的、有外迁过来的,但与曹雪芹家没有一丝瓜葛。

  不过在通州富豪村调查时,一位曹姓村民提供的线索倒是让调查组为之一振——其祖先当初居住在沈阳浑河东柳官屯,原是汉人,后归正白旗。清初,其远祖曹世隆携弟曹世×,随顺治入关到北京。曹世隆被赐为皇粮庄庄头,定居富豪村,其弟曹世×在京为官,住在德胜门附近。

  这与曹雪芹的家世颇为相似,且曹雪芹的先祖曹世选与曹世隆只差一字,“曹世隆之弟曹世×”,会不会就是曹世选?调查组随即赶赴传说中的曹雪芹祖籍河北丰润,只可惜一无所获。

  再次“折戟”后,调查组又想探查曹雪芹墓地,以求突破。香山一带是风水宝地,新旧茔地数量可观,调查组沿途访问、实地探寻了一千二百多座坟茔,得到了一些有待证实的线索。

  后来,一位大队干部听说万安公墓附近有曹雪芹的石碑,一位职员说一次乘公交车时听一位部队排长在聊天中也提到此事,这一线索让调查组如获至宝,他们随即前往万安公墓。但面对调查组的询问,职员都摇头摆手,表示毫不知情;调查组希望找到那位排长,却寻人未果……

  曹雪芹去世后会不会葬入祖茔?调查组重新翻阅文献爬梳线索。康熙五十四年(1715)正月十八日,李熙在奏折中称:“奴才谨拟曹頫于本月内择日将曹顒灵柩出城,暂厝祖茔之侧……”“俟秋冬之际再同伊母将曹寅灵柩扶归安葬。使其父子九泉之下,得以瞑目。”同年七月十六日,曹頫在奏折中提及:“惟京中住房二所,外城鲜鱼口空房一所。通州典地六百亩,张家湾当铺一所,本银七千两。”

  可见,曹家在京郊确有祖茔,且在通州有“典地”和“当铺”等产业。依清朝习俗,祖茔多建在自家产业附近的地方,当时正白旗的坟地,多半划在朝阳门外和东直门外。将这两条线索放在一起进行推测,曹家祖茔很有可能在东郊一带。于是调查组走访了东郊的双桥、来广营、中德友好等八个公社的二十多个大队,与近百人面谈,终于找到了一个疑似的“曹家坟”。

  有人提供了线索:朝阳区双桥以西、管庄以东是正白旗的坟地,那里确实有座规模很大的曹姓坟茔,传说已有三百年左右的历史,据说坟主在内务府当差,祖上当过尚书。由于这座曹家坟多年来无人管理,周边土地早已被村民侵占耕种。

  据此推测,这座曹家坟确实与曹雪芹家有类同之处:其一,曹雪芹的祖茔应有三百多年历史;其二,曹雪芹家也是内务府的;其三,曹雪芹的曾祖父曹玺做过尚书;其四,该坟茔所在的司幸庄曾隶属通州管辖,曹家在通州确有“典地”和“当铺”;其五,该坟茔占地近百亩,地面上有虎皮墙、山字墙、殿堂等建筑,规模与曹家的地位相称。

  推测毕竟是推测,要确认这里是曹家祖茔,还需找到权威证据。调查组大胆设想,准备发掘墓葬以寻找佐证。但发掘不能由调查组决定,他们便邀请专家论证,并报请上级审核批准。发掘结果显示,墓葬有多次被盗痕迹,但找不到任何文字材料。调查组不甘心,又发掘了临近墓葬,仍所获寥寥。

  历时一年的调查工作就此结束,调查结论虽不尽如人意,但至少断绝了坊间的某些讹传。1971年4月,正白旗村39号的住户在家中偶然发现几组题壁诗,部分专家考证后认为这就是曹雪芹“著书黄叶村”之所。1983年,有关部门于此地辟地八公顷重建后,在能否将其命名为“曹雪芹故居”的问题上产生分歧,于是将其称为“曹雪芹纪念馆”,1984年4月22日正式开馆。


编辑: 曹淑杰 吉网新闻热线:0431-82902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