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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文学挽留时光,可还别来无恙?

2017-11-02 13:29 | 来源: 新安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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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生活好像不处于一个特别火爆的时代,包括我看手机的时间多于读书报的时间,各种信息和段子代替大部头的书。”昨天下午,王蒙先生在霍山举行的专题讲座“永远的文学”开场白如斯。然而王蒙先生也直言,文学是我们对生命时光的挽留,浓缩了我们对生活的感受。“年过七十,终无大用。如果你不喜欢文学,这辈子白活了。一个年轻女生不要嫁给一个完全不懂文学的人,不懂情。当然,喜欢文学的人,要分清什么是理性的什么不是理性的。终无大用,也就这样吧。”

  文学文章都在“大道”之内

  说到为什么要给月亮湾作家村题写“文法自然”,王蒙表示这是老子的名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衍生而来,“文学文章也在大道之内。法就是效法的意思,自然不是大自然,过去的自然,是自己存在的样子,变化的样子,然,是系动词,任何事物都有他自己的本性,兴衰善恶生死的内在逻辑。文法自然应该诚实健康,按照自然本身存在的道理和现象得到自己的发挥。”

  “人生下来是恐惧的,这个世界慢慢有了命名,爸爸妈妈,喝奶喝水。马克思说这是人化的自然,被人掌握干预的自然。孔子也说命名。”王蒙直言自己读的第一篇文章是1941年小学二年级时的《小学生模范作文选》,那篇作文的题目叫《秋叶》,第一句话就让自己感动无比,虽然那看起来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皎洁的月儿升上了天空。“那时候北京没有雾霾。很长时间我看到月亮就感慨,嗯,皎洁。月亮,李白呼作白玉盘,《贵妃醉酒》和《霸王别姬》里叫冰轮,这些命名都大大美化了月亮,增加了你对月亮的感情和了解。”命名的魅力,王蒙觉得首推“爱情”这个舶来词,他表示中国古代没有爱情这个词,诗经上叫“春心”,话说到心神荡漾就很美好,“如果变成男孩来泡妞了,摧毁殆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逑,有所匹配,好像不是特别诗意,但也还算文雅。中国人很长时间,爱情说不出口来。”

  王蒙表示,古老的中国特别感动自己,“我特别欣赏的一个词叫别来无恙,分手以来没什么大毛病。老朋友老邻居,哪怕老对手老仇人都可以说一句,别来无恙。”17年前首届安徽迎驾笔会,王蒙率团前来,17年后再度前来安徽霍山,同样是别来无恙。王蒙以《史记》中,范雎和须贾的故事感慨一句“范叔,无恙乎?”同时举例华容道关羽义释曹操的典故,也是曹操一句“将军,别来无恙乎”,王蒙直言:“时间的面前大家都无奈,这是很亲密的关系才会这样说。大家共同叹息时间的流逝,这才是朋友。这里有对时间流逝的思考,对你某种设身处地的想法,别来无恙是人类比较脆弱比较敏感相互没有敌意的感情。眷眷如故人也,你头发白了,我牙也掉了好几颗了。”

  文学是对生命时光的挽留

  1953年写《青春万岁》时王蒙19岁,他感慨那已经是64年前。“50年代的青年人看到旧中国的灭亡和新中国的诞生,充满了期待和热情。但我觉得人不可能老是生活在狂欢节当中,每天敲锣打鼓扭秧歌,总希望把自己的生活体会和历程写出来。”王蒙直言,文学最动人的地方之一便是记住那时候的言谈和音容笑貌,“这就是《红楼梦》的作用,那时候的人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吃喝拉撒睡,写得很家常很日常,但这确实把时光一定程度上挽留住了。”

  王蒙直言,好的文学作品会让所有的日子都回来,“人的记忆是可以编织和组合的,很多东西就变得不一样了。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不一定是他经历的事实,也不一定是去年经历的,也不一定是那个女孩,而是一个象征性的东西。去年今日今年今日,少女笑容,桃花美景,编织在一块,若有深意。”

  王蒙表示,人面桃花的故事,梅兰芳也演过一个京剧。“说一个诗人经过一个地方看到一个少女,没法忘记。少女看到诗人,也有一个词,北京人说的话,也还行——来电了。少女悲伤死掉了,诗人大哭,把少女哭醒了。这个受《牡丹亭》的影响,也是歌颂爱情的力量。文学对我们个人来说,是最好的记忆。把你最感动的东西,各种真真假假强强弱弱虚虚实实记录下来,确实让我们的生命留下了痕迹,心灵留下了记忆,记忆和我们在一起。”

  文学浓缩了对生活的感受

  王蒙觉得对于一个人来说,可怕的是麻木不仁,“不为生活所感动,没有珍惜没有痛心,没有爱恋也没有愿望,比悲伤的一生还惨。文学把这些集中起来强化起来,有所浓缩有所夸大有所凸显。”王蒙举例《一千零一夜》里哈里发痛恨女性,又终于被那个讲了一千零一夜故事的首相女儿所感动,“娓娓动听的故事战胜了残暴和凶恶,恢复了人性,到哪儿找这么好的故事。”许地山翻译的《二十夜间》,反过来让一个高智商的美丽公主刁难男人,让他们问自己二十个问题,“婚姻的条件就是问得她哑口无言。主人公第二十个晚上见到公主,说从前有个美丽的公主,十九个问题,都被她轻松回答了,第二十个问题应该问什么呢?答案就在问题之中,我觉得这就是上天赐给公主最好的人。”王蒙表示,罗素悖论和所罗门悖论都是迷人的悖论,“你如果什么都肯定,连否定都得肯定。如果你什么都否定,连否定都要否定。”

  话锋一转,王蒙表示,对待问题不能偏执和穷凶极恶,“孔子提倡中庸,我称之为中庸理性主义,不要绝对化。”王蒙直言,自己印象很深的是一篇前苏联的短片小说《妻》,“丈夫参军,牺牲了,就地掩埋了,妻子一定要去看丈夫的墓,祭奠他。千辛万苦找到了,祭奠了。战争仍然在进行,怎么结尾呢?‘然后她走了。’这五个字的力量在哪儿呢,什么话都没说,暗示卫国战争时期,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什么是英雄行为。真是了不起。”

  文学的真知灼见和幻梦疯癫

  王蒙感慨,巴尔扎克的词汇特别多,这是一种大作家,还有一种大作家是以词汇少著名,“不用怪词,不用方言俚语外来语,而是人人都懂的词,这个人是海明威。表现的是一种超脱,一种理性,一种高明。”

  “很多文学作品在某些领域的专业性,到了专门的学问家达不到的程度。恩格斯说,从巴尔扎克小说学到的经济学知识比同时代的经济学家多得多。列宁说,托尔斯泰是俄国革命的一面镜子,《复活》批判了沙皇时期全部的上层建筑。中国能达到这一步的就是《红楼梦》。”但王蒙也说,真知灼见和幻梦疯狂是如影随形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是羊癫疯患者,而且是个赌博狂,“先拿版税进赌场,然后允诺多久以后直接给你三部书稿。临交稿,叫个速记员,进入癫狂状态,连续十六七页不分段,你说这稿费比别人少至少百分之十五。不像有些香港台湾的作家:谁?我。来了?是的。四行出去了。”王蒙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就是让你怎么难受怎么写,看到两眼发黑了,还不行,看到你满地打滚了才行。“高尔基说,如果狼会写小说,写出来的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编辑: 曹淑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