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为了发光发热、带给人们希望的。哪怕，他所身处的世界黑暗、混乱、伤痕累累。正在央视一套黄金档热播的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可爱的中国》，让观众重新认识了一位有血有肉、灵魂饱满、给人以希望、盼望、热望的革命先烈——方志敏。有他在，人们就有理由相信，黎明正在赶来。
方志敏的故事和他留下的文字，陪伴了几代中国人成长。儿时读到《可爱的中国》中的句子，“我想你们是和我一样的见解，都觉得这位母亲是蛮可爱蛮可爱的”，觉得那位作者一定也是可爱的。小学联欢会，每个班要出一个节目，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教大家朗诵《可爱的中国》选段，起初觉得艰涩难懂，登台表演那天，念到“假如我不能生存——死了，我流血的地方，或者我瘗骨的地方，或许会长出一朵可爱的花来，那朵花你们就看作是我的精诚的寄托吧……”许多小朋友都落泪了。从此，学会了“信仰”这个词。
一篇狱中手稿、一部电视剧，均以《可爱的中国》命名，指向同一段历史。今天的我们在光影中跨越近一个世纪，回到那个战火纷飞的革命年代，体察老一辈共产党人的爱和憎，理解什么是真正的穷与富，领会人到底怎样活着才有价值，更感悟方志敏先烈为祖国奉献一生的坚定革命信仰。
“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这句风靡一时的话语，恰是对电视剧《可爱的中国》的生动注解。从朋友圈、网友评论以及个人观剧体会中，“定格”了几个“泪流满面的瞬间”——
1958年，方志敏的妻子缪敏终于等来丈夫的遗骨，她轻声呼唤着“志敏”，眼前浮现出多年前二人的一幕幕重逢和离别……导演吴子牛将他所擅长的具有张力和控制力的电影语言，运用到电视剧的调度和摄制中，演员的表情、镜头的运动、剪辑的准确、光影的冲击，迸发出视觉上的质感。开篇采用情景还原式的手法，纪实性地表现建国后寻找方志敏遗骸的紧张以及亲情的焦灼，之后用倒叙的方式，逐渐铺展开一位英雄瑰丽的生命图景。这些图景像一份历史的底稿，是治疗遗忘的一种方式，亦是通过视觉途径把观众带入角色的体验，理解战争深处的感受，也就明白了信仰的意义。
方志敏和缪敏结婚那天，为了维护党组织的安全，没拍成结婚照，留下了永远的遗憾;方志敏牺牲20多年后，缪敏和四个孩子手捧方志敏的遗骨，拍了一张“全家福”……这让我们知道了，英雄的世界中不仅仅是踏马扬鞭、披荆斩棘，那里有柴米油盐，有文学诗歌，也有方志敏作词、缪敏作曲的琴瑟和鸣。方志敏将四个子女取名为柏、竹、梅、兰。但丈夫的爱、父亲的爱，都以他对祖国的爱为基石。
翻开一部厚重的中国近现代革命史，有不少像方志敏和缪敏那样，将深情隐藏于不动声色中，给人以震撼、鼓舞的革命伉俪。他们是一个战壕里的阶级同志，经历了那么多的考验和战斗,完全有资格说自己将爱情献给了最伟大的事业——为解放全人类而斗争。他们为何这样做?因为，坚定的共产主义信念成就了他们的伟大，自由的火种指引了前进的方向。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这才是伟大的爱情，而坚贞就在这里。
腊月二十八晚上，方志敏宴请全军将士，为大家践行。1932年除夕，红十军离开赣东北支援中央苏区，应对敌军的第四次围剿，这一次分别，红十军中很多人再也没有与亲人相见……“我是常常这样想着，假使能使中国民族得到解放，那我又何惜于我这一条蚁命!”这是方志敏在《可爱的中国》中写下的豪言壮语，剧中借用彭湃之口说出。而方志敏与彭湃也各自用生命践行了对党、对祖国、对人民的承诺。超越了亲情，跨越了党派，逾越了生命，千千万万共产党人在国家内忧外患之际，摒弃宗族与成规，抛却私心和利欲，甚至笑赴生离与死别，才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了中华民族的复兴之路。
今天的青年人或许会问，方志敏从“两条半步枪”，到发展工农武装万人之众，究竟靠什么?面对国民党的高官厚禄以及个人、家庭的生命安危，方志敏为何如此坚决、舍生取义?电视剧《可爱的中国》编剧之一温燕霞，20年前曾根据方志敏狱中斗争经历创编广播剧《铁窗英魂》，那时，她觉得英雄离自己“尚有距离”。写了20年，这一次，她才“仿佛终于触到了方志敏的灵魂了，或者说见到了他的初心”。剧中，方志敏拥有多重身份:作家、军人、志士，以及我们所熟悉的——一名豁然达观而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的囚徒。爱国、创造、清贫、奉献是方志敏生命的主轴，而观众通过农村、山林、战斗、牢狱等场景，得以纵深至英烈的精神世界，见证一段青春、家国交织的灿烂年华，感受到伟大的心脏在跃动，不息的光芒在闪耀。
方志敏1935年1月29日被捕，到8月6日就义，在狱中度过了生命中的最后7个月。今天我们重读他的狱中文稿，提到最多的是“死”，随时准备赴死，怎样死，死前再抓紧为革命做点什么。当然，和死相对应的还有“生”，为谁而活，怎样活?这是抢分夺秒，在敌人的屠刀下书写的一部生死书，一篇人生解读录。《可爱的中国》的结尾，他甚至用如诗的语言来写自己的身后事，充满了浪漫、憧憬:“……这朵花你们就看作我的精诚的寄托吧!在微风的吹拂中，如果那朵花是上下点头，那就可视为我对于为中国民族解放奋斗的爱国志士们，在致以热忱的敬礼;如果那朵花是左右摇摆，那就可视为我在提劲唱着革命之歌，鼓励战士们前进啦!”他写下这段话的时候，红军正在抢渡金沙江。
狱中的方志敏会“站在窗口望着窗外那么一小块沉闷的雨天出神;也顺便望望围墙外那株一半枯枝，一半绿叶的柳树。”偶尔，他是否会想起自己在院子里亲手种下的阔叶长青芭蕉树?据说，八十多年来，这棵芭蕉树依然年年春天焕发新绿。又不知它是否还记得当年那位英姿勃发、笑如朗月的种树人?
(作者为浙江省评论家协会影视专委会秘书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