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素描》:从回忆里召唤那些故事 悦读-文化 曹淑杰 287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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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素描》:从回忆里召唤那些故事

2019-05-05 16:24 | 来源: 文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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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兰·昆德拉曾在小说中断然否定,“我们身后遗忘的时间越是久远,召唤我们回归的声音便越是难以抗拒”,而我却倔强地认为,从日常生活层面而言,这种依赖于经验的结论依旧有效。读丁帆的《先生素描》时,这句话一直回旋在我脑海,在这本关于时间、记忆与召唤的随笔集里,我们看到了当代知识分子的风骨,那些骨骼里树着永恒的故事被作者精心地从滚滚的时间洪流中挑出,于是一段历史开始浮现。

  人一辈子总会遇到一些可以称之为“先生”的人,有些是礼貌性的,而有些必是发自内心不由得让你想尊称他(她)一声:“先生!”那些从记忆的缝隙里撒下的光早已不着痕迹地浸入灵魂,构成了自我经验与个性中最坚实的部分,这无关乎崇拜,而只是气味相投的惺惺相惜,或是心灵相接的肃然起敬。《先生素描》里的“先生”或狷介或豪放或敦厚或儒雅,有些甚至是谨小慎微的,打上了特殊时代的烙印,但他们却有着共同的底色:用知识分子的良知坚守自我,同时传递着薪火。作者用满含深情的笔调遵从着回忆的召唤,无论是对扬州师院的李廷先、章石成等先生的怀念与嗟叹,还是对南大中文系“三陈(程)”的白描与陈述,抑或是对叶子铭、许志英、王富仁等先生的长歌当哭,我们都能从这些笔调中读出作者的一腔热情、一丝无奈与两行热泪。概言之,作者在观人物、叹往昔,也在剖自己、寄未来。作者观的是人物的精气神貌,叹的是历史变幻无常,他始终坚持对“独立之精神,自由之人格”的追寻,这便是抚今追昔中筛淘出的最后的灵魂底色。

  《世说新语》开创的对人物言行风范和气质风度的描写手法在这里得到了真传,作者以简约隽永之笔写尽“先生”故事,“素描”也许够得上真正意义的所指,只不过与绘画作品的冷静相比多上了一层动人的温度。我不知道丁帆是否学过绘画,但在这本随笔集里,我分明看到了他的寥寥几笔之下那些鲜活的人物。在那些关乎遗忘与召唤的故事里,作者描绘了那些定格在时间空档里的音容笑貌。

  “一位略矮而臃肿的老者,走起路来鞋子拖着地面,摩擦出踢踢拓拓的声响,红红的酒糟鼻子上架着一副圆形的玳瑁眼镜,镜片里面的眼睛白多黑少,尚有睨斜,间或一轮,也判断不出他的焦点在哪里,脸上写满了严肃”,这是一位图书室里不起眼的“几乎算是邋遢”的老人肖像,但他却是一个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之人,只因时代错愕而被发配到资料室做个管理员,沉默在历史的洪流里。作者不忍将其落下,为其画像,尊其“先生”。这样“无名先生”还有很多,于历史而言,或许只是一粒尘埃,但其落寞的身影、耿直的脾性、坚守的道义与情怀既启迪了作者,也让我们从平凡人身上看到一个时代的起伏。

  这些或有名或无名的知识分子,总体而言,也算得上是当代的“名士”,从笔法或气质上,作者也颇得“魏晋风流”之韵。他们热爱烟酒,放达洒脱,有点个人癖好,但瑕不掩瑜。作者写叶子铭先生“大眼,有神,英俊潇洒,做事总是三思而后行,平时一脸严肃,不苟言笑,让人敬畏有余。”写曾华鹏与范伯群两位先生在牵连至胡风案时,依旧悲情浪漫地做了四件事:“第一,到国际饭店体验、享受西餐;第二,到先施公司去看一看那里的雕塑;第三,看一场电影;第四,来一个合影。”写方之戒烟时难受,竟让友人“抽了烟,喷烟给他闻。”写潘旭澜先生爱女情切,半夜为儿女忙夜宵;写陈瘦竹先生吃肥肉、写许志英先生烟不离手且热衷于聊天;写章培恒先生的豪爽侠义和何西来先生的高大威猛、声如洪钟等等,笔下满溢尊敬之情却并未掩盖人物的独特风姿,个性迥异却鲜活可爱。他们在历史的沉浮中做过失意者,也曾在文坛有过远大的抱负。这一张张旷达、狷介、孤傲的知识分子“人物素描”道尽了生命的繁复与多彩,而嬉笑怒骂、嗟叹哀歌之后又不禁引人深思。

  历史的变换与退潮总是随着一代人的渐行渐远而挥手作别,汪曾祺、孙中田、王富仁、钱谷融、叶至诚、刘绍棠、何西来、章培恒、潘旭澜、范伯群、曾华鹏、邹恬、许志英、叶子铭、陈白尘、程千帆、陈瘦竹等等,这一长串的名字为那个时代增添了浓墨重彩的基调,但斯人已去,惟愿其精神长留。这本书的腰封上写着:“先生之风,山高水长,中国知识分子的风骨、脊梁,是留给后人的人格养分”,也许丁帆写作这部当代文坛知识分子的半壁剪影,只是为画出他们的骨骼精魂,从回忆里召唤那些故事,掸走一些灰尘,希冀后来的人们能看见历史,并带着那些风骨与闪着光的微火前行下去,这是一个仁者的慷慨而温热的远望。


编辑: 曹淑杰 吉网新闻热线:0431-82902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