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政治漩涡
1905年,7岁的张伯驹离开项城老家,来到天津,成了长芦盐运使张镇芳的儿子。小伯驹眉清目秀,聪明伶俐,用浓浓的河南话叫了声“爹、娘”,张镇芳夫妻顿时眉开眼笑。在以后的日子里,文静、俊俏、懂事的张伯驹,赢得了夫妇俩的厚爱。
不久,张镇芳就开始考虑儿子的教育问题。当时科举考试刚刚废除,新式学堂匆匆兴起,张镇芳大量捐款兴办新学,但对自己的儿子,他仍愿沿用旧式家塾教育,请来名师为张伯驹启蒙。
“学须静,才须学;非学无以广才,非静无以成学。行义要强,受谏要弱。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张伯驹流畅地背诵《增广贤文》,让老师大为惊叹。私塾教育,本从《三字经》、《千字文》等学起,小伯驹记忆力惊人,几乎过目成诵,老师看到他聪颖异常,又特意增加了《朱子治家格言》等书,但他仍很轻松。这位塾师不由得对张镇芳赞道:“此子聪慧过人,日后必成大器!”张镇芳听后,心中大悦,对儿子的培养更加上心。到了9岁,张伯驹已能写诗,一部《古文观止》倒背如流,一时赢得“神童”之誉。
年少时的张伯驹(资料图片)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当时袁世凯的家属多在项城,传闻有人欲对他们不利,袁世凯即命全家分批迁居天津,将诸子教育之事托付给近代著名教育家严修及亲戚张镇芳。袁之四子克端、五子克权、六子克桓、七子克齐、八子克轸都进入新学书院读书。这是一所完全按照牛津大学模式创办的新型学校,袁世凯曾为之捐巨款。为了获得与袁世凯的儿子亲近的机会,张镇芳让张伯驹走出私塾,进入新学书院,与袁氏诸子成了同学。日后,他们真的成了很好的朋友。虽然随着袁世凯的倒台,这种关系政治潜力全无,不过,张伯驹的收藏及名士生涯与诸袁大有关联。
张镇芳为儿子做的铺垫不止这一桩。像今天的父母一样,眼看儿子年纪渐长,为他的前途考虑,需要选择一个有潜力的“专业”方向。身在政界高层,张镇芳敏锐地看到,在乱世之中,军权高于一切,军界是当时最佳就业领域。于是他为儿子谋划在军界的发展。
1914年,袁世凯采取了一个重大举措——创立培养军官的陆军混成模范团。他自己以总统身份亲任团长。此举显然是为了培养私人实力,长期控制军队。模范团的军官,从北洋各师和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一批毕业生中精选,均降级使用。士兵则精选忠诚可靠、身强力壮、当过正职军官、有过战争经验者。
张伯驹这年刚刚16岁,显然不符合模范团的选材标准。但在张镇芳的安排下,他破格进入模范团的骑科。
不过张伯驹并没有按照父亲安排的道路走下去。模范团毕业后,他先后到安徽督军倪嗣冲、川闽两湖经略使曹锟、陕西督军张镇华等处为幕僚。以父亲的人脉关系,在军界混下去,不会没有前程。但那些年军阀混战,国事日坏,与他建功立业的理想相去甚远。在军界,看多了上层人物在权贵面前奴颜婢膝,对百姓敲骨吸髓,彼此之间争权夺利,张伯驹遂“将热心肠冷了下去”,大有“秦关百二,悔觅封侯”之叹,认为“内战军人身份,殊非光荣”,于是不顾父母反对,退出军界,回到家中。
面对父母的责怪,张伯驹从不顶撞,却也没有听从之意。但母亲的絮叨,也令他十分困惑、苦闷,终日不言,唯一的乐趣就是读书,古代的经典,给了他一方天地,浸润其中,足以远离喧嚣。3000多卷的《二十四史》,他二十多岁时便已读了两遍;354卷的《资治通鉴》,他可以从头讲到尾,如数家珍;唐诗宋词,更是脱口而出。最使他感兴趣的古代典籍是《老子》、《庄子》等。读着老庄,回想父亲的沉浮起落以及清朝的瓦解、袁家王朝的崩溃,超然物外的意绪逐渐深入骨髓,眼前天高地阔,很多原本以为重要的事情变得微不足道。
于是,在别人的眼中,他的言谈举动不循常规,十分“怪异”。一些朋友送给他一个绰号——“张大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