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作家王怀宇,近年来创作处于爆发期,在长篇小说创作上更是成绩斐然。长篇家乡三部曲《血色草原》《风吹稻浪》《芬芳大地》都发表在《中国作家》。2021年6月在北京召开了《血色草原》和《风吹稻浪》两部作品研讨会,得到国内名家的广泛认可。一位作家的两部长篇小说同时在中国作协召开研讨会,这在吉林省尚属首次,在东北乃至全国也不多见。尤其是长篇小说《血色草原》,2018年入选中国作协定点深入生活扶持项目后,2019年12月首发于《中国作家》,荣登当月全国文学好书榜,并入选2021年5月《长篇小说选刊》。同时,也是吉林省重点长篇小说创作扶持项目和吉林省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的重点文学作品,2021年获第十三届吉林省政府长白山文艺奖,2022年入选北京联合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小说一百强”。2023年6月,《血色草原》代表吉林省向中国长篇小说最高奖项——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发起冲击,值得关注与期待。
何以有底气去冲击茅盾文学奖?在我看来,王怀宇的创作哲学与“梵高在阿尔勒追寻太阳的足迹,将调色板上的亮度不断上调,才有了扑向太阳的梵高”如出一辙。有了《血色草原》成功的范本,才使得王怀宇的乡愁情结更加迅速蔓延——《风吹稻浪》《芬芳大地》《黑土大地》三部长篇小说也相继问世。这次冲击“茅奖”不仅是天时、地利、人和的融入,更是一位作家几十年来矢志不渝对文学朝圣的初心。对作家而言,“一个真正的作家永远只为内心写作”,不把获奖当作写作的终极目的,真正写出具有思想高度和艺术水准的佳作,才是对作家身份的回归。我想这是作家王怀宇《血色草原》参评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的真实目的。
王怀宇在跨越时空的创作中,收集了东北草原的核心文化与历史意义。将草原、东北、生命哲学,三个文学向度给予最恰当的糅合。作品中雄浑深邃的原始意象,对于东北民族精神的形成与发展具有广泛而深远的影响。黑格尔认为,一部优秀的英雄史诗是“一个民族精神标本的展览馆”,可以将“处于英雄时代具有原始新鲜活力的全部民族精神都可以表现出来”。我认为《血色草原》是人与自然生命强力张扬和渲染下的盛宴。正是这部典型的具有强烈归属感,在不同的章节里都被诠释得淋漓尽致,在近代百年史中更加凸显了人类的生存场景与生存方式的演变,从而发现这方水土的历史形成与繁衍的轨迹,这些也正是东北民族文化有迹可循的坚实佐证。
鲁迅文学院原常务副院长、中国作协小说委员会主任胡平在为《血色草原》写的序言中这样评价:“存在是需要勇气的,孱弱意味着生命的退化,而血性,正是一个民族的脊背,象征着强力的意志,它源于生命也归于生命,涉及激情,欲望,狂放,活跃和竞争。因此,《血色草原》为人们展现的不仅是接近原初的记忆,更是民族的基因图谱,对它的发现与重塑,关乎民族的梦想与愿景。它是重大的命题。”“《血色草原》是东北文学一个时期以来的重要收获。”第八、九届茅盾文学奖评委王春林说:“整部小说贯穿着这种磅礴的气势,也弥漫着命运的深沉悲壮,彰显了悲悯的情怀和面对命运的不屈不挠。毫无疑问,《血色草原》是东北草原的风俗画卷,是强者基因的血性史诗。”
《血色草原》的精神归属,与生命力蓬勃旺盛的东北草原文化血脉相通。一部底蕴复杂的作品,往往其形式也是内容,内容也是形式,两者交融,深化延伸了主体。文学就是要记录和创造一个世界,除了自然思维,写作还需要有一些哲学思维,才能在实事、经验之中完成内在超越。诚然,作家有意淡化的时代背景,从而更加彰显出东北草原的文化意义。《血色草原》,以蕴含着血性、暴戾、剽悍、生命、激情等复杂意味相交织的“血色”为草原的文化性格赋形。王怀宇说:“作品还书写了人类情感生活的位移、人类竞争方式的演化,以及东北草原深沉而凝重的多民族原生态的强者基因,更是书写了强者基因力量给后代人们带来的潜在希望……同时也在呼唤着生态文明,呼唤着日益萎缩的东北草原,呼唤着不断远去的霍林河水和早已溃散的草原狼群……”
《血色草原》的文化元素与“乡愁因素”一脉相承。18世纪德国浪漫派诗人诺瓦利斯说:“哲学就是怀着一种乡愁的冲动到处去寻找家园。”其实,与哲学密切相关的文学艺术也是如此。乡愁意识带来的生命活力、活性元素的象征意义和镜像自我鲜亮的红色足以吸引人眼球。不得不说这是一部装得下作者全部感受的小说,是一种探寻有宽度和厚度的“可能性”书写。王怀宇描写“汉族人的草原”与端木蕻良的《科尔沁旗草原》、乌兰巴干的《草原风火》以及姜戎的《狼图腾》完全不同,《血色草原》全然刷新了我们对于汉民族民族性的因袭观念。
《血色草原》中“血性”与“血色”的渲染,以及自我“爆棚”的创作发挥到了近乎极致。米兰·昆德拉在论述小说的使命时是这样评价穆齐尔和布洛赫的,他们“给小说安上了极大的使命感”,“他们深信小说具有巨大的综合力量,它可以将诗歌、幻想、哲学、警句和散文糅合成一体。这种糅合,目的也就是要重新对人类的命运有一个整体性观察”。在《血色草原》的细节中亦有这样“使命感”与“糅合”的核心内容。毋庸置疑,王怀宇从写作技巧的难度、展示人物内心的深度和给读者造成情感震撼的强度而言,亦抒写得波澜壮阔,令人震撼,为之惊艳。我认为。《血色草原》以其颇具辨识度的写作姿态进入长篇小说领域,这也就说明了《血色草原》为何如此受关注,他为何要去冲击一下“茅奖”了。
文学创作大多都是一种体验性写作,体验性写作最大的优势就是细节的真实。
作品在选准题材与确定框架之后,主人公塑造刻画的也非常成功,比如祖母杨树花、胡老五、王耀祖、王龙飞、胡小慧等等。对于王氏家族的描写,始终贯穿着一条与文化有关的线索,这些与强者叙事双线并存共进,共同生成了塔头滩社会生态的结构。此外,《血色草原》还在“家族”和“生命”之间拓展新意,从生命意识的家族史拓展到超越家族的生命史。
在《血色草原》中,我们静静地,探寻在用灵魂所能照明的世界里。小说对东北方言、民俗、民谣、民歌等的大批量的出现,丰满了小说人与人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在描写了渔猎、农耕、冬捕、游牧、萨满神、二人转等东北草原的地域知识和民间风俗,以及渔猎文化与农耕文化的融合,草原的日常禁忌与原始族规等内容,都充满着文化纵深感和历史厚重感。
写到这里,许多问题再一次浮现读者的眼中,比如写现代文明的后部分的深度就会与前面的前现代文明形成很大的差距,造成用力不均的现象。当然,作家王怀宇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避开了表面的重逢和话旧,而是巧妙地用胡小慧等人物的今非昔比来诠释草原上前现代文明的衰落。但面对这样的现实,还要忠于理想,小说中的“我”有接受现实的勇气,这些都隐映着王氏家族后人欲想在这片草原上重新崛起的雄心。正如读者所期盼的,我们从这些特质中读出了这片草原和这片土地的希望仍在延续,将读者的精神体验摆渡到另一重世界。
我们在《血色草原》跌宕起伏的故事中渐渐平静了下来。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是下一个时代的开始,《血色草原》故事并没有真正的结束,作者的伏笔要留住人类精神的故乡才能让血脉和血性继续,大草原上的生存法则和那些不能遗忘的历史仍会在这片血色草原上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这些重置必然重构人与自然的关系。王怀宇能够把眼光放到最远处,或许是作家的写作初衷和创作的深层意义所在,我想这也是文学的意义所在。王怀宇拥有这样的胸襟,其作品才充盈着宇宙与星空,更会溢满了自然与生命的本真。
作者:杜波,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报告文学委员会委员、吉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绿野》文学季刊主编、白城作家协会代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