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向黎、刘晓蕾诗歌对谈:放下帘子读古诗 我与我周旋 文化热讯-关东文脉 曹淑杰 25788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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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向黎、刘晓蕾诗歌对谈:放下帘子读古诗 我与我周旋

2018-01-12 13:14 | 来源: 北京晚报

  ■潘向黎(作家、《看诗不分明》一书著者)

  ■刘晓蕾(随笔作家)

  ■地点:北京言几又书店

  ■编者按

  对于经常光顾三联书店的人来说,潘向黎的《看诗不分明》,会不时映入眼帘,因为它常出现于三联好书榜当中。这本书我有,也时有翻阅,但今年拿起来读,却别有一番滋味。大概是因为,在去年岁末的言几又书店,我曾亲历一场关于诗的对谈。对谈的主嘉宾,就是这位《看诗不分明》的作者,另一位则是解红楼解得很有趣味的年轻学者刘晓蕾。这是我在文字之外第一次听潘向黎谈诗,竟然非常入境。她解起诗来有收有放,很能让台下的读者融进来。以至于连我这从北京最南边赶到最北边的人,原本只想感受下气氛就去赶夜车回家,最后生生坐下来,从头听到了尾。这之后,再打开这本书,便好像听到了她读诗的声音,有些字眼跳将出来,还和自己的生命撞个满怀。好诗入眼,有时也要赖解诗的人。我越来越能从她的解读里面,看到一个历程,既和读诗有关,也和生命的领悟相关。为这个所感,特编发对话中精彩部分,既借此分享这本今年又再版的书,同时也向读者说一声,古诗的世界别有天地,值得一次次进入。(编者语)

  一、不读古诗,你亏大了

  潘向黎(以下简称潘):今天谈谈古诗词。我经常会碰到有人问我一个问题,他说你是现当代文学专业的,并不是古典文学专业。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古诗词,整天读,还写这些品读的文章。另外有人说:我就是对古诗词挺绝缘的,虽然喜欢你的小说,你的散文,但是我就看不下去你这些品读文章。不读古诗词,显得我很土很粗俗是吗?你是这样认为吗?你跟我说实话。这是很多读者对我提的问题。

  我一般是这样回答的:你不读古诗词没有任何问题,你可以一生过得很好,我也可以认为你是一个很正直的人,很值得尊敬,没有任何缺陷,没毛病,只不过我觉得你错过了一个作为中国人的天大的便宜,这么大的便宜是属于中国人的,你没有享受到我觉得你很亏。人家说怎么会?这有什么便宜,那些诗我看都看不懂,有的版本还是竖的,看得人累得要命。我说你去买横的版本好了。他说那也挺累的,下面黑压压的注解像黑蚂蚁一样。他说你如果不能明确告诉我有什么乐趣在里头,能得到什么好处,我就不去看。然后我就跟他说,你想一想外国人学中文,学了几年了还是“你好”那种水平对吧?等到他们克服了这些,慢慢融入中国生活,其实还只是流畅的现代汉语的口语部分对吧?他们起码要花十年,才能够读我们一般大学本科生能读的那些现当代经典。古典的部分我觉得他们大部分人是没办法体会到我们中国人体会到的全部的,即使一生也无法做到。除了极个别不是中国人胜似中国人的,比如傅汉思这种。大部分的外国人是这样的,读中国古诗,他脑子里就会自动对它进行翻译,他通过翻译了解了一个故事梗概。而对古诗来说,这仅是它最粗浅的骨骼的部分。他们的那种理解,等于说就把古诗做了X光片,拍一个X光,大致能知道,这或许是个秋天的夜晚,诗人在外地思念故乡,或者是两个相爱的人很难见到面,一个人对于另外一个人的思念之类。但这些,对我们这些喜欢古诗词的人来说,就觉得他们特别可笑,是这种X光片似的理解,很可笑。

  刘晓蕾(以下简称刘):我要不要坦白一下,其实我在看你的《看诗不分明》之前,我也属于你觉得很不能理解的那一个群体。我对古诗词是很隔膜的,所以赶紧坦白一下。

  潘:但是像晓蕾这种人因为有哲学和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功底在,有美学的功底在,悟性是很好的。只要频道调对,她所有的感应系统,尤其是中国搞人文出身的那种感应系统是具备的。

  刘:但是必须要有一本书领我进去。比如像你的这本《看诗不分明》。

  潘:这个是你在夸我吗?(笑)我们还是说说老外。他们是这样,他们读中国诗首先就有骨无肉,血肉需要你给他补充,比如那些故事的背景,历史背景,作者当时的个人的境遇等等,这样他会理解得多一些。但只能勉强算有血肉。因为血肉是很具象的东西,而在这个之上,咱们中国人还能深挖出很多别的东西来。比如说我们读一句诗,有的诗是顶针格,就是上一句的最后一个字,下一句的第一个字就用这个字,这样读起来有一种特殊的音韵的感觉,就叫顶针格。这些你们认为外国人有可能懂吗?要懂这些,你必须对汉语有非常深入的体察,读到后来你要有一种感觉,觉得那个诗人就坐在你旁边。你都感觉到他写到哪里,他在哪里发力,写到哪里他很激动,然后有一点破格了,就是打破了那个格律,然后在后面进行补救。这时你要好像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看见他在皱眉,然后他在狂喜中就写出一句很棒的。这种东西非母语的人是极其难做到的。

  刘:当然。连我这种会母语的人我都觉得很难。我有次给学生上《红楼梦漫谈》。上着上着课我的学生就说老师你能不能给我讲一点《红楼梦》的古诗词。我当时有点愣……我现在特别想吐槽,吐我中学语文老师的槽。当年他们为什么把那个古诗词说得那么无聊无趣。每一次上课都会给你去分析这个作者的生平。最后我得出一个结论,就是这些诗人一个个都是当了官然后又被贬,被贬又当官。所有人都是这个样子的,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知道他们被贬又有什么关系吗?我觉得我的中学语文老师把我对古诗词的那种天然的热爱给削减了。

  潘:晓蕾是中文系硕博毕业的人,她说对古典诗词没有信心。然后吐槽中学语文教育……这个是很多人遭遇过的心灵创伤,就是本来很有意思的东西,被活活讲得很没意思。这种心理创伤其实很难弥补,就像大家长到十二三岁最缺营养的时候。如果不给你营养,事后再拼命给你吃,你只能长成一个胖子,不可能长成一个细高挑——自己希望的那种身材。所以有些知识、趣味的频道要在恰如其分的年龄以恰如其分的方式打开,错过了以后恶补也很难补回那个时候的效果。

  刘:能不能给我们这种人一个活路?

  潘:我觉得现在很多人表面上在热心推广古诗词,其实效果适得其反,他们把这个作品都庖丁解牛了,把活生生的一只天鹅给肢解了——你看这是天鹅的头,这是天鹅的羽毛、天鹅的内脏,这样“介绍”之后美感荡然无存。你得让人家先看到它觉得很美。哦,天鹅是这样的,好美。只要觉得“好美”,你就成功一半了。然后你再告诉他为什么美,放在什么背景下最美。这样的解析,就会把人家带入那种天鹅在水面上那种语境。

编辑: 曹淑杰 吉网新闻热线:0431-82902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