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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立学丨节届上元:一国之人皆若狂

2022-02-11 08:46 | 来源: 中国吉林网

嬉鱼灯闹元宵 新华社记者 韩旭 摄

  今夜良宵,天地间,聚焦一个宏大且绚丽的场景,通衢长街,银花火树,结彩张灯,宝马雕车,玉壶光转,是处鱼龙舞。中天皓月明世界,遍地狂欢乐团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新月初圆,又称元夜,一个缤纷的风俗,传承两千余载:闹元宵。闹者,旺盛也,狂放也,传说元宵是三官(即天官尧、地官舜、水官禹)中的天官的生日。明·郎瑛《七修类稿》认为,正月十五是三官下凡之日,而三官各有所好,天官好乐,地官好人,水官好灯。新年新岁万户千家大团圆,天遂人愿,万里清空刚刚捧出一轮朗月,灯辉月华,天人同庆,恰如唐·崔液《上元夜》诗:“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元宵节不啻为春节的继续与高潮,中华民族的狂欢节。

  因三闹而成狂欢,一闹漫天灯花艳,花炮城乡不夜,灯盏融入星空。关于元宵的起源,无论中国本土的正月上旬祭祀说,还是汉武帝正月上辛日,到甘泉寺燃灯祭祀太一神说,东方朔灯市救宫娥说,即便西域摩揭陀国每年正月十五做燃灯法会,汉明帝迁经白马寺,燃灯表佛说,都在宣导一个理念,你高天送我一轮新月,我回你漫街狂欢歌舞和与明月媲美的万盏花灯。元宵张灯形成于汉,隋唐进入狂欢。隋炀帝杨广,元宵盛大灯会,招待外国使者,夸耀中国富庶;气象万千的大唐,八十尺高灯树百枝,耸立高山之巅,百里瞩目,二十丈幅的灯轮,“衣以锦绣,饰以金银,燃五万盏灯,簇之如花束”;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里的开封府灯节 “金碧相射,锦绣交辉”,四十里灯火不绝,有时竟达一月;张灯不待月高升,清正月十三上灯,十四试灯,十五、十六正灯,十七罢灯,张灯五夜。张灯为了赛灯、斗灯。赛与斗,炫耀字号,广大门庭,祈望功名富贵。走马灯,“车驰马骤,团团不休”;走丝灯,作多面角,绘《盗仙草》《八大锤》《长坂坡》等戏曲故事;状元骑马灯,喜鹊登梅灯,带蔓西瓜灯,带花桃子灯,清宫春灯,也俗入灯市。恰如东北一首歌谣所说:“东也是灯,西也是灯。观长的,是龙灯;观短的,狮子灯;虾米灯,犁弯形,一缩头来一伸颈;摇摇摆摆相公灯;扭扭捏捏媳妇灯;羞羞答答大姑娘灯;果子灯,半边红;梨儿灯,黄澄澄;莲花灯,在水中……”

  二闹长街鱼龙舞。龙,春分而登天,春耕在即,人们渴望得到龙的庇佑,于是龙舞与龙灯堂而皇之走上长街,时而入海破浪,时而飞冲云端,令观者顾盼躲闪,大有真龙下界之势;狂欢离不开扑跌、打滚、抖毛、吼叫的狮子舞,传说汉章帝时,大月氏国进贡了这位头大如筛,口大如盆,一身金毛的猛兽,一时壮观了多少佳夜良宵?狂欢之夜,谁见过老虎上街?虎乃兽中之王,盛会之时,焉能缺席?虎在哪,隐在灯谜中。猜灯谜,亦称射虎,打灯虎。偶然猜中,那谜底真如猛虎一样从斜刺里杀出,令人猝不及防。那慢、稳、逗、哏、浪、俏,源于稻作生产,先拜庙,后拜门,再走街的秧歌;绕场穿花,姿态灵活的跑旱船、踩高跷;“梳的四闪头;抹的桂花油,十五、十六看灯来”的笊篱姑姑舞,沸腾了可与天接、可承明月的灯火小鳌山。

  三闹月上柳梢头。欧阳修《生查子・元夕》词:“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月光灯影,男女青年接触,自由表达爱情的极好机会。早在辽代,东北女真族即视此日为“放偷”,“纵偷日”,在人们“遇偷而笑”的心理中,暗含了女真人曾有过的偷婚遗风。“黄土打墙墙不倒,小伙跳墙狗不咬”,是今日东北元宵情人节的真实写照。情人约会,要走白冰(谐音走百病)与轱辘冰。天上一轮满月,如一盏冰轮才出海岛,湖上,千顷明冰(没有被雪覆盖的冰),月照影生辉,人行其上,如走琉璃。那是大自然的造化,是世界最纯净的所在,于是三五一群,或十数一帮,尽情拥入大自然的怀抱。一时间,轱辘冰谣此起彼伏:“轱辘轱辘冰,浑身上下轻一轻;轱辘轱辘冰,不腰疼、不腿疼;轱辘轱辘冰,大了儿童,少了老翁;轱辘轱辘冰,靓了女儿,俊了后生;轱辘轱辘冰,眼也亮,头也清;轱辘轱辘冰,从里到外都干净,做人也晶莹……”。

  以井照面。元宵夜旧时有“元宵照井”的习俗,古谚说:“照井水,面皎美。”俗传元宵夜去观井水会显得更美丽,所以古代少女常乘元宵明月当空,皎洁玲珑之际,俯视井水,乞望花容月貌。走百病归来,家里已经煮沸了象征团团圆圆,“市中珍品”元宵,“星灿乌云里,珠浮浊水中”,似一轮明月挂在天际,吃迎春元宵,赏一年新月,真乃情也融融,意也融融。

  上元夜,天地一统。邀来高天新月轮,中华儿女大团圆。满城歌舞游艺,感恩上苍;轱辘冰、走百步、水井照面,敬畏大地;天人同欢,承天地福祚,盼新年新岁,再衍吉祥,楼高千尺,更上一层。此谓《礼记·杂记下》:“子贡观于蜡。孔子曰:‘赐也乐乎?’对曰:‘一国之人皆若狂。’”

   作者:施立学 吉林省民俗学会理事长、吉林省政府文史馆员 

来源:中国吉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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