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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中文墨

2021-08-11 15:08 | 来源: 长春日报

  晚唐诗人罗隐,因为喜爱庭院中开得满阶的红色牡丹,便请人将其画在扇子上,以供随时观赏玩味。扇子上的牡丹花随着参差的“彩笔”而不断生长,在风中逐次绽开。看上去仿佛不是人工的画作,倒像是有人剪下了一丛牡丹花景移入扇中。将此扇闲挂在墙上,免不得引蜂诱蝶,挥舞在襟前,却又怕抖落了一地瓣萼。

  罗隐将此番诗意画境一并题写在他的扇子上,使得诗画相融,心物交映。一千多年前,人们随身携带的扇子,便是以此扇面文墨造写情境,在“凉友”以外,扮演着心意良伴的角色。画着牡丹的扇面就如同今天人人随带的手机桌面一样,随手观赏,展示之中挟带着使用者的志趣与审美。

  唐人在扇上题诗作画,多以团扇为凭藉。虽然“误墨成蝇”与“右军竹扇题字”的典故证明魏晋时期已经出现了扇上书画,但直至唐代,以丝绢为面的团扇为时所尚,扇上题墨的雅好才蔚然成风。唐代的花鸟画已然摆脱了人物画中的附庸地位,渐成独立画种。团扇的绢面柔顺净白、形如满月,适时地为花鸟画的发展提供了一种恰切而生动的新鲜载体。唐代画家周昉,向有“画身成仙”之名。他在《簪花仕女图》中安排了一位手持长柄团扇的婢女,侍立于拈花、戏鹤的宫娥中间,再现了花卉团扇在当时宫人生活中的婉约情状。团扇上画了一丛娇艳欲滴的折技牡丹,花冠硕丽,重瓣层叠,色虽娇而弥觉隽雅,呼应在赏花游园的宫娥之间,将闲雅自怡的幽谧情境烘衬得愈加传神可感。

  扇是雅具,有它挥舞摇曳的地方,总能烘造出悠游闲适的气场。宋人信奉禅宗理学,士林阶层的审美趣味与扇面书画写心尚意的情调相合,催生出了中国扇面书画的第一个高峰。团扇小景,在宋代皇家画院乃至文人唱酬题赠之间都盛行一时。陆游就曾用“吴中近事君知否,团扇家家画放翁”的诗句,感叹宋代扇面题墨的风习之盛。

  宋代花鸟画承袭“徐黄二体”的意趣传统,将其中的富丽工整与简淡野逸兼容并蓄,在北宋末年形成精丽、淡雅、工细的院体花鸟画风。宋徽宗是风雅皇帝,尤其喜欢在扇子上躬亲丹青,他传世的《枇杷山鸟图》与《林檎鹦鹆图》都代表着北宋画院“秋毫宛皆具”“细校无不同”的娟秀画风。在皇室画院的带动下,以扇面小品的形式来构思画作,逐渐成为绘画体裁中一种独立的新形制。这种小幅的绘画形式,与长卷、立轴的画作大异其趣,散发出清新、自然、活泼的艺术气息。扇子整日拿在手中,扇面上的书画要经得起细细地推敲品味,其中的布局、笔触、点法都须构思精妙,笔调细美,直彻心源,传达出画者更为细腻的心情感受。

  自此,扇面书画便脱离了以扇子为主体、附为装饰的地位,演变为“扇面之于书画”而非“书画之于扇面”了。许多扇面书画从此纯粹只为了鉴赏而创作,不再装置到扇子上。

  在宋代勃兴的文人画中,常以山水题材寄兴文人情志。扇子向来是文人雅玩的一种,扇画也自然成为山水画中的一种别具雅趣的新形式。由于扇子的实用功能是纳凉取风,所以画面讲究清新雅秀。题材多取“秋江泛舟”“林亭清话”“雪野月空”等物象场景,构图疏朗,色调清淡,令人望而生凉、观之神爽。小小扇面仅仅尺幅天地,若想表现山水胜境以及画外情思,唯有以简率的笔墨刻画出思致幽深的意境,方能引人入胜,这与宋代文人画注重在造境中妙观逸想的美学主张不谋而合。

  宋人蔡肇曾在一幅扇上山水中题句:“野水潺潺平落涧,秋风瑟瑟细吹林。逢人抱瓮知村近,隔坞闻钟觉寺深。”虽然李世南所绘的这幅扇面今天已无缘得见,但从诗境中感其画面:野水林风,动中寓静,见人知村,闻钟觉寺,画内的物象无不将人引向画外情境,而对“画外意”的追求正是宋代文人画的品评标准。团扇小景中以虚显实、造写意境的原则,指引了南宋院体画的情趣追求,终于提炼出“马一角”“夏半边”等范式化的扇面小品样式,其中的构图形式与审美趣味,被明清两代的扇面墨事所承袭,濡染尤深。

  明中期的吴门画家唐伯虎,少负英才,性情狷介,经历科场风波后便寄情风月,优游于吴地山水与文人之间唱酬往还。他不事农商,平日以卖画为生,曾在其画作《秋风纨扇图》中题诗云:“秋来纨扇合收藏,何事佳人重感伤。请把世情详细看,大都谁不逐炎凉?”感慨世情之薄凉,怀才之难遇。他与文徵明在一枚折扇上合作《松荫高士图》,各自题诗其上,以画中林下高士的形象寄寓了二人“松荫供自眠”“晚山供一笑”的乡野闲情。这种与世无求、怡然自乐的情趣中,渗透出吴门扇画乃至墨艺的审美主调。

  明代以来,吴中地区富庶丰饶,人文荟萃,但文士们在朱氏政权的严政苛令之下噤若寒蝉,将入仕视为重役,惧怕做官。加之明中期科场腐败,士子们抱负难酬,便将情志抒发在吴地山水之间,追求“优游泉石”的乡隐生活。唱和交游、流连文酒是吴地文人独特的生活方式与文化心态。在明代盛行起来的折扇,由于其便携雅致,扇面的小景易于挥洒而就,成为交游中互赠应酬不可或缺的道具。吴地文人是折扇书画的主要创作群体,沈周、祝允明、文徵明、唐伯虎、仇英、张灵等都有大量扇面作品传世,将折扇书画带向兴盛。

  吴门画派的扇画多以简约的布局营造空间感,构图巧妙,虚实相生,以乡居闲情为其主要题材。在布局上,或中轴全景,或边角斜出,山水画中或有一江两岸、独近青山的情致,随形布势,随心造境。由于折扇扇面形制独特,凸凹不平,难以下笔行墨,要在这半圆尺幅上造写出穿插错落、疏密有致的情趣,殊非易事。但也有人很享受在折扇上书画的乐趣,祝允明就将书写聚骨扇面比作在凌乱的瓦砾堆上纵舞,行笔运肘之间更添玄妙,笔毫的舞动之姿甚至让“飞燕玉环亦减态矣”。

  比起绘画,在上宽下窄的折扇上作书更须苦思经营,借助扇形的开张取势,结合书法气韵,选择最适当的形式。一长一短的章法是其中最常见的形式,首句的长行写满,短行以一二字为宜,参差错落,在平稳中顾盼应和,避免逼仄拥塞的弊端,求得布局的和谐。文徵明常作行书扇面,他的扇字典雅清秀,在长短错落的格式中彼此穿插呼应,如碎琼乱玉,通篇纵览,但觉满纸云烟,清风徐来。

  “闲来写就青山卖”的唐伯虎还创造了一种别具意趣的诗画格局,以迎合折扇从左至右的展开顺序。在他的成扇画作《隐居图》中,诗文题跋书于扇面的左侧。值得注意的是,这段题跋的第一句并没有依照古人自右向左的书写规律,而是一反常态,从扇面的最左面开始第一句,继之以款、印。这样,当人们用拇指推开折扇,首先见到的便是描述画意的题跋首句:“百亩家田号上腴,五车遗业旧钞书……”然后随着折扇的延展,一座山树掩映下的小小庄院便映入眼中,再向右是一条崎岖蜿蜒的小路,渐渐隐入画面最右端的山石之间。背景是疏淡的远山,烘衬得画面更加宁静闲逸。这种配合折扇开合顺序的格式章法,既让人领略到折扇的展玩之趣,又通过视线的引导触动着观者的隐逸之思,使形式与立意在唐六如的才思高致中巧妙地结合到了一起。

  中国的艺术向来是以妙悟而非思辨去观感认知的,而悟的过程,则是心物相感的一种独特体验,讲究入乎其内又出乎其外,在不即不离中建构意境世界。这种体验一旦被画在扇子上,时时在身边摇曳,令人更加切近地感悟到扇子中的人生逸趣,使它与持用者构成了同样不即不离的心物关照。无论团扇还是折扇,都被这种审美关系赋予了独特的东方气质,承衍千载,闲雅从容。

  来源:长春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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