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考古人发现的 “镇馆之宝”《景云碑》 长春文史-文化 曹淑杰 31413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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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考古人发现的 “镇馆之宝”《景云碑》

2020-05-28 11:06 | 来源: 长春日报


  在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的展厅里,陈列着一通高220厘米、宽137.5厘米,雕刻精美的《汉巴郡朐忍令景云碑》,该碑出土于重庆云阳旧县坪遗址,是目前三峡地区发现的唯一汉代碑刻,确定了旧县坪即为汉、晋时期的朐忍县,具有重要的考古、艺术价值,属国家一级文物,被列入该馆十大镇馆之宝。鲜为人知的是,这通石碑的发现者并非当地文博人员,而是吉林的考古人。

  1993年,中国最大的水利枢纽工程长江三峡工程正式开工建设,为了对三峡库区历史文物进行有效保护,文物部门进行了大规模的抢救性考古发掘。1999年,受国家文物局委派,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一支考古队,进入重庆云阳旧县坪,开展了长达6年的考古发掘。

  2003年12月至2004年4月,考古队在重庆云阳旧县坪的一处六朝建筑遗址中,先后发现了断为两截的镌刻于东汉熹平二年(公元173年)的《汉巴郡朐忍令景云碑》。该碑的第一发现者,是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聂勇先生。据他介绍,旧县坪遗址坐落在一座濒江小山的东南坡上,山之东侧为俗称潘家沟的一条大沟,西侧为一道高耸的瓜子梁,整体呈扇面形,两边均有高达四五十米的陡坡。在S发掘区开探沟时,于地表1.6米处,发现一块泥土上印有文字痕迹,经扩方清理,发现半截石碑。因当时临近春节,暂停工作,只好原地掩埋,并委派专人守护。次年3月,考古队返回发掘工地,又经清理,距断碑不到2米处,发现另一半碑身。两截断碑合二为一,可见断开处有人为毁坏留下的三个錾眼痕迹。该碑有榫,按汉碑常例,应有龟趺,但因周围环境的限制,遗憾未能找到。

  《景云碑》的发现,引起国家文物局和学术界的高度重视,重庆三峡学院文化研究所程地宇很快便作出文本解读和考证,后相继有丛文俊《新发现〈汉巴郡朐忍令景云碑〉考》、胡亚星《国家一级甲等文物〈东汉朐忍景云碑〉在云阳出土》、魏启鹏《读三峡新出土东汉景云碑》等一批研究成果公布。

  碑文阴刻隶书,凡13行,每行约30字,全文共367字,如下:

  汉巴郡朐忍令广汉景云叔于,以永元十五年季夏仲旬己亥卒。

  君帝高阳之苗裔,封兹楚熊,氏以国别。高祖龙兴,娄敬画计,迁诸关东,豪族英杰,都于咸阳,攘竟蕃卫。大业既定,镇安海内。先人伯况,匪志慷慨。术禹石纽,汶川之会。帷屋甲帐,龟车留滞。家于梓潼,六族布列。裳絻相袭,名右冠盖。

  君其始仕,天资明哲。典牧二城,朱紫有别。强不凌弱,威不猛害。政化如神,烝民乃厉。州郡立表,当亨苻艾。大命颠覆,中年徂殁。如丧考妣,三载泣怛。遏勿八音,百姓流泪。魂灵既载,农夫恻结;行路抚涕,织妇喑咽。吏民怀慕,户有祠祭;烟火相望,四时不绝。深野旷泽,哀声忉切;追歌遗风,叹绩亿世。刻石纪号,永永不灭。乌呼哀哉,乌呼哀哉!

  赞曰:黄灵炳璧,郢令名兮。作民父母,化洽平兮。百工维时,品流刑矣。善劝恶惧,物咸宁兮。三考绌敕,陟幽名矣,振华处实,畼遐声矣。

  重曰:皇灵禀气,卓有纯兮。惟汶降神,梃斯君兮。未升卿尹,中失年兮。流名后载,久而荣兮。勒铭金石,表绩勋兮。冀勉来嗣,示后昆兮。

  熹平二年仲春上旬,朐忍令梓潼雍君讳陟字伯曼为景君刊斯铭兮。

  释文:

  汉代巴郡朐忍县令广汉人景云叔于,在永元十五年晚夏中旬己亥日去世。

  先生是颛顼高阳帝的后代子孙,受封楚地,称楚熊,楚熊是以封邑为姓氏的。汉高祖刘邦王者兴起,戍卒娄敬献出计策,把关东英杰豪族迁移到咸阳,其祖任职为京师的藩卫。高祖的统一大业安定以后,便辅佐汉室,镇安海内。

  先生的祖先伯况,雄心壮志,慷慨非常,效仿石纽大禹,召集各宗族在汶川会盟,帏幄甲帐,官车前去。伯况在广汉郡的梓潼建家,而六族相互附依,祖先的名声也保佑子孙们世为官宦,衣裳冠冕沿袭下去。

  先生刚入仕时,天资聪明,就被任命到两个地方主管一方政事,能够分清好坏正邪。先生作为强者绝不欺凌弱者,有威严却不凶暴。其政绩如神,民心振奋。州郡联合上表,应当享受像符艾一样的官职。可惜先生中年就去世了。百姓们像死了父母一样,很长时间都忧伤悲苦,并阻止演奏各种音乐,哭泣流泪。先生的魂灵载在车上,农夫悲痛得系结于心上,路旁人们抹着眼泪,那些织布的妇人们硬咽着嗓子都哑了。不管是小吏还是农民,大家心怀先生,每户祠堂里都祭祀先生。很长时间都是如此,就连遥远的地方,也是哀声切切。我在此追颂先生,歌其遗风,慨叹他的政绩,亿世永存。刻石以记住先生,永远不能磨灭。唉!唉!

  论赞如下:祖先的德行光辉照耀,先生在郢城有美好的声誉。作为当地的父母官,先生使大家变得和谐平安。先生鼓励善行,使恶人惧怕,事物都安宁了。人们都按时做自己应做之事,能够体察出那些行为不轨的坏人。朝廷三次考察先生,以定升降,先生清高,已经具有升迁的可能。先生振兴华夏,为人处世置身实地,声名远播。

  再赞如下:先生祖先所积聚的灵气,卓绝而纯正。汶山降神,而生先生。可惜没有升到高官,中年就去世了。流名后世,愈久而愈加荣耀。书刻此碑来表示先生的卓越功绩。希望能够勉励告诫后世子孙。

  熹平二年仲春上旬,后任朐忍县令梓潼雍陟,字伯曼,为景君书写此碑铭。

  关于《景云碑》的性质,学术界存在“神道碑”和“功德碑”两种认识。持前一种观点的学者认为:其一,《景云碑》有晕、有穿;晕三重,穿则一,其碑符合汉代神道碑的形式。其二,汉人书墓阙及神道,则有尽列其平生所历官者,《景云碑》正是如此。其三,东汉碑中,凡功德碑之类,常在碑额或首行题云“功勋铭”“功德叙”;而《景云碑》不合此惯例。其四,功德碑之类的铭文,以颂扬碑主丰功伟绩为主,夸饰溢美,不遗余力,往往碑主生前就有阿谀之徒为其立之。且歌功颂德之词,并非功德碑所独有,神道碑中也有之。

  笔者以为《景云碑》定性为“功德碑”更为合适。理由是:其一,《景云碑》出土地点在衙署基址前不足20米处,此位置不可能为景云墓所在地。其二,碑文中间一大段篇幅都是赞扬景君德政的言辞,故应称之为功德碑。其三,从碑中行文和语气看,景云于永元十五年(公元102年)死于朐忍任上,之后是否回葬梓潼,碑中未有说明。然此碑不是墓碑却是显见的,其同乡后任朐忍令雍陟为其勒铭立碑,也有附雅叨光之嫌。其四,《景云碑》的出土地点就在县衙遗址前,又临通往江边之路,用以彰表勋绩、昭示后代,再合适不过。

  《景云碑》也受到书法界的高度关注。吉林大学的丛文俊教授,对此碑的艺术风格及价值有精辟的论述:汉代巴蜀地区阙多碑少,与其地域性和历史文化有关。对东汉晚期碑碣鼎盛、普遍以八分隶书提铭碑策的风气而言,不尚碑刻即等于阻绝书法时尚,故而巴蜀石刻虽多,书法却不发达。和中原相比,明显呈滞后状态。不过,滞后也有其优胜之处,它能保留一些前期的样式,也不影响艺术欣赏,《汉巴郡朐忍令景云碑》即是如此。此碑滞后最重要的特点,是一字之中的波挑笔画不避重复,表明书写者对时尚碑刻八分隶书只是粗知梗概。其中长横和部分捺画的挑法大多重按而提锋上扬,有些字完整地保留了“雁尾”状,即古代书论中记述的“缺波”,又名“击石波”,意谓如水击石,转势折向而出,传世的章草捺画多用之。这种简率、粗糙的写法在中原只见于安帝元初二年的《贤良方正残石》和《子游残石》,汉简中这种现象也很少见。这表明,当八分隶书从简牍进入碑刻之后,字被放大,再规矩于方格界栏,即逐渐产生了新的书写方法和审美标准,开始了文献记载的“王次仲饰隶为八分”的艺术化进程。此碑挑法比早于其60年的《贤良方正残石》《子游残石》更为典型,真实地反映了八分隶书演化的最初状态,虽然偶尔也有与中原相同的“雁尾”挑法,但可以肯定,作者尚未认识到它的审美意义,所以未能成为作品风格的基本样式。此碑整饬朴厚,波挑飞动,虽不够雅正,却具有巴蜀独特的艺术风韵,与同期的中原汉碑相比,此碑未入程式化,多了几分古朴与鲜活生动之感。

  《汉巴郡朐忍令景云碑》的发现,是吉林考古人在省外考古的一项重要收获,值得铭记。

  (作者马洪 为吉林省文物考古工作者)

编辑: 曹淑杰 吉网新闻热线:0431-82902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