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类型文学不能放低了尺度 对谈•名家-关东文脉 曹淑杰 22366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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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来:类型文学不能放低了尺度

2016-10-09 | 来源: 青年报

  2 我们对家乡的情感,应有乐观的呈现和理性的反思。美就是美,不美就是不美。

  张杰:在“自然文学三部曲”中,可以看到您对故乡的情意和淡淡的乡愁感。这些年您到过世界上很多国家,走遍世界之后,家乡对您来说,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它依然是您写作的灵感或素材的源头活水吗?您的文学地理有没有什么变化?

  阿来:家乡,就是一个人的出发点。这个点是不能选择的。在这个点上,建立了我们最初的生活经验和生存感受。但是我发现有个问题,我们中国人有很多情感,容易浮夸,矫情。其中有一种就是热爱家乡。如果把现在的中国人写的关于家乡的文字、唱的歌,拼接起来,构成一个文学地图的话,你会发现,那将是一个天堂。家乡人永远是淳朴的,家乡永远是最美的。其实,我们对家乡有情感没错,但也应有乐观的呈现和理性的反思。美就是美,不美就是不美。尽量少一些不真实的矫情的情感泛滥。你要知道,大部分人,生命中有一个成长命题就是,逃离家乡。在这种状况下,你一边逃离家乡,一边歌颂家乡美,是不是一种矫情,一种自我欺骗?这样写出来的文字,又有多大意义呢?我书写我的家乡,我很清醒地意识到,我这种情感是复杂的,甚至是纠结的。我对家乡“爱之深,恨之切”。不是因为我觉得我的家乡是天堂,而是因为它恰好是我熟悉、是我值得写的世界的一个地方。我写家乡,不是把它当成我的家乡写的,我是把它当成这个世界上一个值得书写的一个地方来写的。

  3 散文的概念过去被弄得很狭隘,过多的无病呻吟或叽叽哇哇,过多的言不及物。

  张杰:2016年春天,您获得了在中国散文界很重要的朱自清散文奖。作为一个以小说为主的作家,您对散文写作有哪些心得?在文学圈不少人的心目中,比起小说和诗歌,散文是被轻视的文体。

  阿来:在很长一个阶段,散文的概念,的确被弄得很狭隘。过多的抒情,过多的无病呻吟或者叽叽哇哇,过多的言不及物。其实,在中国文学传统中,散文是一个很大的概念,散文才是最应该值得重视的文体。它所表现的内容、对象,是很丰富和博大的。像《古文观止》里有大量的文章,是应用型文章。像贾谊的《过秦论》是说理的政论,欧阳修的《岳阳楼记》是为重修岳阳楼写的记,也有一些家书书信,一些哀悼逝人的悼词。其实,散文的精神,正是美文的精神,今天的汉语表达力,正是通过不断的修辞逐步完善的。说到当下,散文的精神,也应该是渗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一个人给他的爱人写一封信或者即兴做一番演讲,写得或说得讲究,那也是一篇散文。

  张杰:有人说,非虚构文体的兴起,给散文的表现力注入了强大的生命力。您怎么看?

  阿来:非虚构文体的提倡,的确对当下的散文,是一种拯救的力量。非虚构让真实、细节、思想重新回到散文中。其实非虚构文体,不光在文学上被重新认知,在历史学上也正在被很好地利用。

  4 什么是想象?想象就是回到现场,重建或新建细节、气氛、味道、质感的过程。

  张杰:随着白俄罗斯女作家阿列克谢耶维奇因非虚构作品获诺奖,非虚构文体在中国文学界也越来越受到重视。在您看来,比起虚构文学,非虚构文学的独特魅力在哪里?

  阿来:因阿列克谢耶维奇获诺贝尔文学奖,一些人才意识到非虚构口述实录文体的魅力。但是我得说,其实非虚构口述实录这种文体,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很受关注。比如美国作家斯特兹·特克尔。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因美国及全球时局激荡,他走上街头,深入人群,记录社会思潮,先后写成《断街——美国都市采风录》《艰辛岁月——美国经济大恐慌的口述历史》《工作》,及《美国梦寻》等一系列“口述实录体”作品。他所首创的这一新体裁及对美国众生相的生动记录为他赢得了普利策文学奖。我记得,他采访的100个美国人中,有美国小姐、雇佣枪手、影星、歌手、政界和媒介人士、老板、流浪者、大学生、罪犯、教徒、三K党党魁、城里的街坊邻客、贫民区的姑娘、山区的乡下佬、移民及其后代等美国各界三教九流的人物。以我看,这个作家的采访深度和技巧,都超过阿列克谢耶维奇。仅仅因为诺奖,才开始真正重视非虚构,那会显得浅薄和势利。

  张杰:您曾经说,有些时候我们写小说的人可能过于依赖、相信想象了。其实,在如此复杂的社会变迁中,许多现实已经超出了作家的想象,您觉得想象力超越现实的空间在哪里?小说家不依靠想象力,那靠什么来实现艺术的升华?

  阿来:这就牵涉到一个基本的概念要澄清:什么是想象?想象到底在文学当中,是要建构一个什么东西?在我的心目当中,想象就是回到现场,重建或新建细节、气氛、味道、质感的过程。很多人认为YY就是想象,脱离实际。至少在我的写作领域里,想象帮我做的事情就是重建或新建现场。今天早上我打开电视,看正在放《放牛班的春天》,开篇镜头就让我震撼。那种细节还原,我认为才是真正的艺术想象。现在很多电影很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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