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玫:我在作品中反反复复地传达女人要善待自己 对谈•名家-关东文脉 曹淑杰 240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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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玫:我在作品中反反复复地传达女人要善待自己

2017-05-10 16:19 | 来源: 青年报

  赵玫是较早以女性意识写作的作家,但她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女权主义者。在她的阅读生涯中,有两位女性作家曾给予她精神之光,一位是作家、导演玛格丽特·杜拉斯,一位是英国女作家、文学批评家和文学理论家弗吉尼亚·伍尔芙。在赵玫看来,她们都写小说,又都把小说写得惊天动地,但伍尔芙更具知识分子的质地,这种独立、自主、追求知识的形象对赵玫来说更具有可效仿的典范意义。她关注女性生存状况和精神状态,认为女性的自立仍应是全社会的不懈追求。

  赵玫,满族人,生于天津,毕业于南开大学中文系,天津市作家协会主席。代表作有《朗园》《武则天》《高阳公主》《上官婉儿》《秋天死于冬季》《漫随流水》《林花谢了春红》等长篇小说,《岁月如歌》《我的灵魂不起舞》《寻找伊索尔德》等中短篇小说集,《从这里到永恒》、《欲望旅程》《左岸 左岸》《一个女人的精神生活》《博物馆书》等散文随笔集,另有《赵玫文集》《赵玫作品集》,以及《阮玲玉》等电视剧本,计900余万字。曾获庄重文文学奖、全国首届鲁迅文学奖。1994年应美国政府邀请赴美参加“国际访问者计划”。长篇小说《漫随流水》获国家“三个一百”原创图书出版工程奖。其中“唐宫女性三部曲”《武则天》《高阳公主》《上官婉儿》推出二十多年来得到读者持续关注,近日由百花文艺出版社进行了编辑再版。

  1 在传统观念中,爱情无疑是恒久的。但现在的世界,我慢慢发现,爱情在人们的生活中已没有那么魂牵梦绕了。没有了很深的爱,自然也就没有了很深的痛。

  李金哲:2016年,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了您的《巫和某某先生》短篇小说集,您还记得您的第一部短篇作品吗?这些作品对您未来的创作奠定了怎样的基调?

  赵玫:2012年7月,我远赴美国小石城,参加第12届世界短篇小说大会。记得,来自世界各地的短篇小说作家、评论家汇聚一堂。在克林顿图书馆,大屏幕开启、克林顿出现。他满怀欣喜地向来自各国的嘉宾致敬……去年夏天,我又有幸参加了华东师范大学承办的第14届世界短篇小说大会。我再一次目睹与会者超越性别、年龄,超越国度、种族,超越信仰、文化,只为一个纯粹的文学,只为文学中一个单纯的体裁,从世界各地来到上海这座城市。他们运用不同的语言,投入非凡的热情进行切磋、交流。这种感人的景况,可以带给许多执着于短篇小说创作和评论的朋友们不小的信心。

  为迎接那次大会,华东师大出版社推出了我的短篇小说集《巫和某某先生》。里边的作品之于我,仿佛已是明日黄花。我经过翻箱倒柜,寻寻觅觅,才在一些莫名的角落,找到了那些快被忘掉的篇什。读起来,甚至仿佛已不是自己的文字了。比如《巫和某某先生》,是一篇纠缠着“巫术”意味的小说,与我今天对人对事的想法,已多有隔离。我的第一个短篇小说叫《无调性短歌》。后来我觉得,可能短篇并不太适合于我,或者并不太适合于前些年的我。

  上世纪八十年代其实是一个非常开放的年代,在那个年代里,你会觉得什么样的世界,什么样的寄寓都会有。所以我写短篇小说的时候是一种特别疯狂,又那么闷闷热爱着文学的感觉。后期我几乎就不写短篇了,中篇还会再写。当我重新回看这本小说集的时候,我会发现我曾经是那样一个人。但是那样一个人,对我的人生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我一定要走过这样一条道路,然后才有未来的感觉,才会不断变化,不断变化。这一切其实都是从短篇小说引起的。

  对自己那些遥远的短篇小说,已不太记得,似乎与我无关。它们的“逃离”就像缕缕飞散的花。它们常常在一些幽暗处,或书柜角落,或纸箱深处,默默地一呆十几年,二十几年。我以为那些久远的文字,已离我而远去。记得寻寻觅觅中,发现它们的时候,心里升起一种伤感。甚至有一种风烛残年、物是人非的感慨。

  所以特别感谢出版社,让我的《巫和某某先生》《无调性短歌》《野草莓》《谁让梦想变得低沉》《无以告别》等短篇故事终于重见天日。这些我早期的作品,透露出青涩的迷惘。而那时,幸遇行云流水的年代,我们年轻,有着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多年过去,读自己当年的那些小说,有些陌生,又有些依稀的记忆;有些仓惶,又有些按捺不住的窃喜。但不可泯灭的是,你确乎是从这些写作中慢慢走过来,慢慢拥有了文学的自信。

  李金哲:其实最早期您是从事文学评论的,您评论过的国内作家有哪些?您如何看待文学批评和写作之间的关系?

  赵玫:新时期以来,我们那些狂热地深爱文学的青年,蓦地就仿佛看见了无限的天空。那是种怎样的欢愉。我于是开始抓住一切空闲时间读书。读了那些书就知道你会是什么样子,你未来要写什么样子的小说。每个人和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但是你要真的想当一个好的小说家,你一定要与众不同,一定要有自己的感觉。这之前我本来是想写小说的,却因为是《文学自由谈》的编辑,就顺理成章地亲近起文学评论来了。现在看来,写过评论对写小说,绝对算得上是一种历练,是一种用逻辑思维去解读形象思维的过程,或者说,是一种用形象思维去推动逻辑思维的历练。我从评论开始,先后采访、评说了孙犁、张洁、蒋子龙、张承志、莫言、钟阿城、王安忆、史铁生、张辛欣、刘索拉、残雪、马原、吴亮、程德培、何立伟、梁晓声、洪峰、陈若曦、周介人等当时一大批最为活跃的作家、评论家。

  于是我循着自己的步履,慢慢前行,变得清醒起来,由一个热衷文学变革的人,很快看出了先锋小说普遍存在的浮泛,并对此撰写发表了煞有介事的长文。原认为我会最终成为文学的学者,在批评中闪烁我的光与热。但终究,我不曾在文学评论的工作中得到真正的斩获。

  后来,在一处海边,是的,我读着伍尔芙的书。伍尔芙的书,就像灯塔,点亮了茫然中的我。她,又写作,又批评,又编刊。是的,那才是我想要的“合理”的文字生涯。

  李金哲:我知道您还特别喜欢《情人》的作者玛格丽特·杜拉斯,她有非常充沛的精神爱人,也度过了非常疯狂而自由的一生,她给您带来了怎样的精神世界?

  赵玫:我从很年轻的时候,就知道了杜拉斯。那时候,杜拉斯被翻译成杜拉。于是我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始终称她为杜拉。我最初阅读的杜拉斯小说,并不是她的《情人》。有一年夏天,我住在海边的一幢房子里,读她的小说《痛苦》,真的是痛苦极了,也痛快极了。后来又读了她的《琴声如诉》《广岛之恋》《物质生活》等。很多年来我始终眺望着遥远的杜拉斯,直到,是的,直到走进了伍尔芙的天地。极为凑巧的是,又一年,依旧是那边海岸。只是杜拉斯的玫瑰不再绽放,我开始迷恋伍尔芙的海岸。我爱她,因为她不仅写过《海》,还写了《到灯塔去》。她美丽的文字是那么美妙而深邃,到灯塔去,她并非哀叹地说,我们灭亡了,各自孤独地灭亡了。

  于是,从海平面云层的缝隙中,看到了衰败与萧条。已经很冷了,似乎能听见灵魂的呜咽声。是的,海浪,暮色已掠夺了她读书的光线,就那样一层一层地昏暗下去。她知道,在最美之后,必然是最沉的黑暗。我始终觉得,伍尔芙的写作,对我有更可效仿的典范意义。

  李金哲:在您的创作中,更多的其实是在描写爱情,您如何看待其中的爱与恨,幸福与悲剧?

  赵玫:爱情无疑是这个世界中最美好的感情之一,但与之相伴的却又总是一些极为负面的情绪。情感问题尽管不够宏大,但由此衍生的战争、男人和女人的战争,有时候也是会你死我活的。爱与恨永远相生相伴,冲突和悲剧承载了这一切。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爱情题材,它拥有一种永恒的价值。

  在传统观念中,爱情无疑是恒久的。但现在的世界,我慢慢发现,爱情在人们的生活中已没有那么魂牵梦绕了。没有了很深的爱,自然也就没有了很深的痛。所以我还写了《寻找伊索尔德》,毕竟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过为爱而死的伊索尔德。在这个小说中我没有讴歌爱情,我只是写了某种无痛无痒,某种无聊无奈,某种不了了之。

责任编辑: 曹淑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