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春伪满皇宫博物院
收藏着一列诞生于1898年的“百年火车头”
它曾沉睡于拉林河底数十年之久
直至2005年
才得以挣脱河床的厚厚淤泥
重见天日
中东铁路扶余段的百年传奇
也由此为更多人所知
陈列在伪满皇宫博物院“百年机车馆”的火车头
在中东铁路建起之后
扶余境内，从南到北
比较有规模的车站共有三个
陶赖昭、三岔河、蔡家沟
这些车站背后
却都蕴藏着极不寻常的跌宕故事
见证过影响深远的历史片段
……
陶赖昭
驶过德惠与扶余之间的铁路大桥
第一站
就是陶赖昭
自康熙年间
这里就是
从北京去往黑龙江的重要驿站
中东铁路的开通
更让这里成为至关重要的交通枢纽
陶赖昭站旧照 资料图片
当时的陶赖昭
是中东铁路线上
一个非常重要的折返站
哈尔滨和长春之间来往的客货列车
大多要在这一站停靠
不同机务段的火车头
要在车站里
完成一次“接力”
前一个机务段的火车头
卸下它所牵引的车厢
进入车库加煤、加水、检修
调头返回自己所在的机务段
车厢则在中途检修、完成补给后
由下一个机务段的火车头牵引
继续南下或者北上
即使是不需要更换车头的“特别专列”
也要在陶赖昭车站停车
进行加煤、补水
这样的便利条件
让陶赖昭站成为南北往来的重要枢纽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后
东北大片锦绣河山沦入敌手
为了抗击日寇、救亡图存
1932年3月，经中共满洲省委批准
松原境内第一个党支部
“中共陶赖昭特别支部”诞生
张义堂 (1902年—1936年)
而这个特别支部的诞生
也与这条铁路与这座车站密不可分
支部书记张义堂
公开的身份是铁路警察派驻所警长
宣传委员尹洪斌
公开的身份是收捐雇员
组织委员鲁世峰
公开的身份是铁路警察
凭借车站交通便利、消息灵通的优势
陶赖昭特别支部
积极发展党员、秘密开展工作
截获了敌方传递的大量机要函件
以及军火调运、兵力调遣等重要情报
一时之间
陶赖昭站
成为哈尔滨、长春之间
顽强屹立的红色小镇
尽管在敌人的残酷镇压之下
陶赖昭特别支部最终被迫停止活动
但他们所播下的星星之火
却在那个风雨如晦的年代
带来了最宝贵的希望之光
三岔河
今天的扶余站
曾经有过几个不同的名字
而对于不少当地人来说
这个车站更为他们所熟知的名字
则是“三岔河”
三岔河火车站旧照 资料图片
如果你第一次来到这个车站
“三岔河”这个名字
可能会令你心生疑惑
因为这座车站附近
并没有太大的河流
一种说法认为
最初沙俄的筑路计划中
中东铁路“丁”字型线路的交会点
不是在哈尔滨
而是齐齐哈尔
而“三岔河站”原本设立的地点
应该是嫩江与松花江交汇一带
后来考虑到地势、环境等种种因素
铁路交会的节点
从齐齐哈尔变成了哈尔滨
这个车站的位置
也随之东移了百余公里
已经定好的“三岔河”这个名字
则被直接“挪用”了过来
由于车站靠近“石头城子”
所以
这个站也曾被叫做“石头城子站”
这座车站的修建
成为这片土地的发展机遇
至今在当地，仍有这样一个说法
“火车拉来三岔河”
遗憾的是
这座始建于1904年的火车站
己经很难找到最初的建筑遗存
改名之后的扶余站 资料图片
在抗日战争时期
这座车站同样见证了
中国人民不屈不挠的顽强精神
1932年
一列日本军列将沿线北上的消息
被陶赖昭特别支部截获
夜色中
扳道员将高速行驶的军列
引入了待避线
列车随即脱轨倾覆
数十名日军死伤
十几门野炮被毁
铁路运输也随之中断30多小时
这次行动
不仅予以敌人沉重打击
也极大地鼓舞了抗日军民的士气
蔡家沟
今日蔡家沟站站房 资料图片
蔡家沟站
也曾叫过“珠尔山站”“蔡家屯站”
是中东铁路在吉林境内
设立的最后一个车站
列车从此站出发之后几公里
就将跨过拉林河
进入黑龙江省的境内
这座车站
曾经是朝鲜半岛著名志士安重根
击毙伊藤博文之前最后的落脚地
1909年10月
得知当时的日本枢密院议长伊藤博文
将从长春出发、到哈尔滨和沙俄要员会晤
一个刺杀计划便在安重根的脑海中诞生
最初，他计划潜伏于蔡家沟站
在这个两省交界、守卫薄弱的小站
实施行动
为此，他和伙伴们
曾在这座小小的车站之中
守候了一天一夜
蔡家沟站，沙俄将校营遗存
不过
当时的蔡家沟镇作为一个小站
人烟稀少、没有旅馆
语言不通的他们长期在车站滞留
引起了沙俄驻站军警的注意
为了行动万无一失
安重根临时变更了计划
决定分头行动
自己孤身北上哈尔滨
同伴们则留在蔡家沟
伺机实施行动
后续的发展果然不出安重根所料
他们的行踪
引起了沙俄驻站军警的怀疑
这列列车并未在此停车
他的同伴们也被沙俄士兵控制
而提前离开车站的他
则顺利抵达哈尔滨站
并在1909年的10月26日
在哈尔滨站的站台欢迎仪式中
击毙了伊藤博文
哈尔滨，安重根义士纪念馆 资料图片
蔡家沟站
这座不起眼的车站
也由此在历史长河之中
留下了属于自己的记忆
拉林河
在蔡家沟的北面
是一条名为“拉林河”的河流
它起源于张广才岭的背阴山西麓
曲折而下
汇入宽阔的松花江
2005年3月
一则意外发现
让这段河流成为聚光灯下的焦点
在中铁九局修建拉林河特大铁路桥的
工地上
为了修建桥桩
轰鸣的钻机开始向河床深处钻探
但钻至河床下5米深时
钻头却无法再继续向下钻深
……
厚厚的淤泥之中
一列饱经沧桑的火车头
逐渐露出身影
百年机车打捞现场 资料图片
这列“重见天日”的火车头
保存依然完好
在火车头的锅炉内
还保存着上百根没有燃烧的木柴
劈木头用的斧子
也静静沉睡在河底的淤泥中
和火车头一起打捞出水的
还有十几根钢轨
在钢轨之上
“中东铁路”的俄文缩写及“1904”的字样
清晰可辨
经过考证，这列重见天日的火车头
型号为“Kh型”蒸汽机车
是中东铁路修建之处
较为常见的车型之一
这种车型能够以木材为燃料
非常适应当时东北的资源与环境
主要任务是作为工程用车
在中东铁路南部支线运行
负责运输建筑材料
百年机车的铭牌 资料图片
2005年5月7日
这列“百年火车头”运抵长春
它的到来
在长春引发了一场难以想象的热潮
三十万长春市民
涌向伪满皇宫博物院
争相上前与百年蒸汽机车合影留念
由于市民们的热情过于高涨
直至半夜
它也没能运抵目的地
如今将近二十年过去
这幕让整个城市沸腾的场景
已经成为亲历者们的宝贵记忆
长春市民争睹百年机车 资料图片
而这列火车头
为什么会沉睡在拉林河底的厚厚淤泥之中
依然是一个待解的谜团
有人认为
它有可能倾覆于一次暴雨后的河水暴涨
因为这条拉林河
曾经多次发生洪水
有人认为
它可能倾覆于一次桥梁坍塌的工程事故
因为当时许多桥梁的桥桩
还是由木料构建的
运行在中东铁路上的同型号列车 资料图片
但更多的人认为
它的倾覆
可能伴随着更为宏大的历史场景
它可能倾覆在1900年
义和团运动期间
在那场声势浩大的运动中
不堪压迫的东北人民揭竿而起
毁坏桥梁、掀翻铁路、烧毁建筑
一度破坏了中东铁路南支线70%的线路
有人说
它可能倾覆在1904年至1905年
日俄战争期间
在这场帝国主义争夺在华特权的战争中
中国东北惨遭兵燹之灾
2万中国人死于战火
财产损失折银6900万两
却连参加谈判的资格都没有换来
只能坐等日俄将自己的躯体重新分割
有人说
它可能倾覆在1929年
“中东路”事件期间
在这次事件中
张学良试图武力强行收回中东铁路
与苏联爆发军事冲突
深刻影响了未来的历史走向
有人说
它可能倾覆在1931年至1945年
抗日战争期间
在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下
东北民众坚持不懈地进行了
长达十四年艰苦卓绝的抗日斗争
自始至终贯穿于中国人民抗日战争
乃至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历史进程中
……
这列火车头，曾被存放在东北沦陷史陈列馆前 资料图片
围绕着这列火车头的倾覆
之所以能够诞生如此多的猜想
正是因为这条铁路
作为东北地区最为重要的舞台之一
一个个历史人物在这里登场
一幕幕重大事件在这里上演
这条铁路
诞生于中华民族的屈辱岁月
经历过群狼环伺的动荡年代
也记录过中国人民可歌可泣的斗争故事
这条铁路
亲历了山河破碎的危急时刻
目睹过列强掀起的腥风血雨
也见证过英雄儿女坚韧不拔的抗争精神
向北跨过拉林河
列车的轰鸣渐渐远去
长鸣的汽笛渐渐飘散
中东铁路吉林段的故事
也就此画上了一个句点
而围绕着这条铁路
还有更多更多的历史记忆
等待我们去发掘、去铭记
……
图据《中东铁路吉林段历史建筑遗存保护与利用研究》
部分资料来源:
《扶余县志》
王新英《吉林省中东铁路建筑研究》
颜晓峰《中东铁路吉林段历史建筑遗存保护与利用研究》
李美烨《吉林省中东铁路工业遗产廊道保护更新设计研究》
作者：郭帅
来源：吉林文脉微信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