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丽服饰遗存中的汉系服饰 文史-关东文脉 曹淑杰 3918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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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丽服饰遗存中的汉系服饰

2025-02-06 10:28      来源: 吉林文脉微信公众号

  高句丽政权始建于汉元帝建昭二年,灭亡于唐高宗总章元年,国祚705年。高句丽极盛之时,西抵辽河,北到今吉林市,东达今延边地区,南至朝鲜半岛汉江流域。在这片广阔的区域内发现大批具有鲜明民族特征、地域风格的高句丽遗存。遗存中服饰资料丰富,迄今发现的130座高句丽壁画墓中服饰图像清晰的个体多达1100余例,簪、钗、耳环、耳坠、指环、镯子、带扣、带銙、冠饰等各种装饰品,纺织物残片,青铜人像等各类遗物400余件。这些服饰图像、实物以及文献中残存的高句丽服饰史料为全面透析高句丽服饰文化的整体风貌提供重要的参考资料。

  高句丽遗存所见服饰包括高句丽族服饰,汉系服饰和胡族服饰三种文化因素,其中尤以汉系服饰最为引人关注。高句丽服饰遗存中存在大量的汉服图像与汉式遗物,高句丽族服饰中也蕴含着某些汉文化因素。透过高句丽服饰遗存中汉系服饰因素的出现、发展与消亡可见汉唐时期东北古代民族交往、交流与交融,以及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形成与发展历程。

  高句丽服饰遗存中的汉服图像与汉式遗物

  汉服图像在中朝两国境内的高句丽墓葬壁画中均有绘制。我国境内发现的38座高句丽壁画墓中集安舞踊墓、五盔坟四号墓、五盔坟五号墓、四神墓等多座高句丽壁画墓均出现汉服图像。穿着汉服的人物不是凡夫俗子,而是跣足坐榻、乘龙驾凤,立于莲台之上的仙人。如五盔坟四号墓东壁、北壁、西壁绘有六位莲上居士,他们头顶漆纱笼冠,身穿红、绿、赭等各色宽袖袍服,腰系绶带、腹前垂芾(芾,音fú,古代服饰前面的护膝围裙),手持团扇,足登笏头履(古代的一种鞋子。头部高翘,形似笏板)。此六人通身装扮与南北朝时期贵族士大夫形象极为接近。

  朝鲜境内发现的92座高句丽壁画墓中安岳三号墓、德兴里壁画墓、台城里一号墓、平壤驿前二室墓、龛神塚、药水里壁画墓、八清里壁画墓、水山里壁画墓等十余座壁画墓都绘有汉服图像。其中,男子服饰有笼冠配袍服、进贤冠配袍服、平巾帻配袍服、平巾帻配短襦裤;女子服饰有撷子髻、鬟髻、双髻、不聊生髻等各种高髻配袍服或袿衣等多种搭配组合。如安岳三号墓西侧室西壁墓主人冬寿头戴笼冠,身着合衽深褐色袍服,手持麈尾,腰束黑色带垂绶;右侧“记室”头戴进贤冠,身着浅色袍服,侍立其旁。西侧室南壁墓夫人梳双环撷子髻,身穿白领右衽绛紫地云纹锦袍,袍边缘重重叠叠饰有多枚圭形彩色布片,肩部、袖口和下摆镶有三道黑襈,此袍是被誉为“妇女之上服”的“袿衣”(贵重的女服)。

  集安山城下墓区159号墓出土的前圆后方的长方形牌饰。山城下墓区152号墓出土的銙板(銙,音kuǎ,古代附于腰带上的扣板)呈亚腰形,饰片为马蹄形的鎏金带銙;禹山墓区3560号墓出土的銙板呈亚腰形,饰片为桃形的鎏金带銙;集安长川四号墓与朝鲜大城山城,植物园10号墓均发现的銙板为镂空方形,饰片为圭形的带銙等各类带具与洛阳西晋24号墓、西晋宜兴周处墓出土的银带饰,广州大刀山晋墓出土的铜带饰形制基本一致,是两晋时期流行的“晋式带具”式样,它们很可能是从中原输入的,或是中原仿制品。

  集安长川二号墓曾在南棺床西北角发现一块织锦残片。经北京故宫博物院鉴定“该织锦残片系两重三枚平纹径锦,……径密56根一厘米,纬密32根一厘米;经直径0.2~0.3毫米,纬直径0.2毫米。”因破损严重,图案难以复原,但在锦面上依稀可辨有闪亮的碎屑,似石英粒,或是织锦镶嵌上的装饰品。鉴定指出这件锦片在织造方面基本上沿袭了汉锦的织造方法。

  高句丽族服饰中的汉服因素

  高句丽族服饰中长/短襦(襦,音rú,指短衣、短袄)的领部、衽部、下摆和袖口等处普遍镶襈(襈,音zhuàn,指衣服的边饰)。襈多与襦的颜色不同,宽窄皆有,细者为牙边,宽者有数寸。如舞踊墓男舞者身着短襦,领、衽、袖、摆都镶有黑色的襈饰;同一画面中的女舞者亦身穿领、衽、袖、摆均镶有黑色襈饰的长襦,仔细观察可见领部黑襈外边有红色细襈,袖子上臂处也装饰有黑色襈饰。此种服装修饰手法在我国商周时期已经出现,秦汉时期相当普及,魏晋南北朝时期仍被广泛使用。高句丽襦加襈饰可能受其影响。

  长/短襦左右两大襟,相掩方式为一上一下,交叠部位的边缘一般在身前正中稍偏左或偏右一侧,而不是大襟收口在左腋或右腋之下。此种类似对襟式的衽部在商周两代的玉人、陶俑、青铜俑身上多有发现,如洛阳东郊出土的双笄玉人,山西长治分水岭出土的青铜武士所绘衣服两襟都是交汇于身前正中略偏右一侧,并且领部、衽部、袖口处皆加襈。战国时期,楚服一般大襟绕至腋下,汉朝建立后承袭楚制,无论曲裾深衣还是直裾袍,大襟多在腋下收口。魏晋六朝时期,袍襦的大襟亦多裁成此种形制。高句丽襦大襟的处理方式似对殷周传统手法的沿袭。

  长/短襦衽部,因两襟交叠方向不同,可分为左衽和右衽两类。集安角觝墓、舞踊墓中衽部描绘清晰的个体都是左衽,长川一号墓、三室墓大部分衽部亦为左衽。左衽应是高句丽襦的传统式样。除左衽外,在麻线沟一号墓、长川二号墓、长川一号墓、三室墓的壁画中还绘有少量右衽。左衽和右衽一直被视为区分汉服与胡服的重要标志之一。高句丽族属于东北四大族系中的秽貊族系,秽貊族系服饰属于胡服体系。因此,或可判定少数右衽的出现可能是汉服文化影响的结果。

  两汉至南北朝中期,高句丽权贵阶层服饰等级区分方式是通过冠帽形制及冠帽饰物,即大加戴帻冠(帻,音zé,古代的一种头巾),小加戴折风,贵者插两鸟羽。从北周至隋唐时期,也就是高句丽中后期服饰色彩的等级区分功能渐趋明确。高句丽王所用要么是华丽的五彩,要么是单色的纯白,以两种极致的颜色标榜其独尊的地位。为官者,以紫色为贵,次之青色、再次之绯色、绛色。中原王朝以服饰色彩区分官品尊卑的“品色衣”制度,始于北周,形成于唐朝。高句丽服色制度初步确定的时间恰好也在这一时段。同样以紫色为贵,绯色、青色也都作为官服选色,只是排列顺序稍异。

  汉系服饰的流播及影响

  1. 汉系服饰在高句丽流布的两条途径

  汉系服饰在高句丽境内的流布主要通过两条途径:一条是以中原政权赏赐形式进行的高层传播,赐予对象有高句丽王、高句丽权贵,在特殊时期还包括投降的高级将领;另一条是避乱求生自发性的人口迁徙和军事征伐掠夺人口被动型的乔迁安置,两者都推动了汉系服饰在高句丽的传播。

  早在两汉时期,高句丽权贵阶层经常从管理名籍的玄菟郡接受赏赐的“朝服衣帻”。南北朝至隋唐时期,史料频见“赐衣冠服物车旗之饰”“赐戎秩及诸衣物焉”的记载。中原王朝赏赐给高句丽王及高句丽中上层权贵的服饰是汉服系统中用于祭祀、朝会、盛典等正式场合的符合礼法规范及其身份职位的朝(官)服。这些服饰不同于普通服饰,其政治意味远大于审美需求。赐予者以此方式向天下昭示对方的臣子地位;被赐予者表示臣服接受赏赐,亦将这身服饰作为征伐及号令周邻地区弱小势力的法器。

  朱蒙建国前,桓仁地区已有汉人生活。平壤及其周邻地区从晚商时期的箕子东迁,到汉武帝设四郡,一直以来是汉人聚居区。每当中原战乱,百姓流民避乱的走向之一便是迁居东北,或定居辽东,或进入朝鲜半岛。军事征伐中将民众迁徙到自己的腹地,以便于管理是征战中胜利一方经常采用的“政治手段”,高句丽史料中屡见相关记录。移民是文化传播最直接的方式。大批汉人的到来,不仅给当地带来了先进的技术,同时也将汉人的礼仪制度、风俗习惯传入此地。《后汉书·东夷传序》记:“或冠弁衣锦,器用俎豆。所谓中国失礼,求之四夷者也。”所言正是汉系服饰作为汉文化的一个重要因素,在东夷地区广为流传,并对当地服饰文化产生影响。

  2.汉式纺织工艺的传入与发展

  汉式纺织技术传入朝鲜半岛的时间可以追溯到箕子东迁。乐浪时期,朝鲜当地纺织技艺进一步发展,最富盛名的织物是乐浪练帛。乐浪练帛,又称乐浪练,是指经过“练丝帛”工艺加工过的优质丝织品。唐太宗贞观十八年(644),陈大德出使高丽,在其所奏《高丽记》上特别提及:“其人亦造锦,紫地缬文者为上,次有五色锦,次有云布锦。又有造白叠布、青布而尤佳,又造鄣曰,华言接籬,其毛即靺鞨猪发也。”从中可知高句丽后期麻、丝、毛三类织物纺织工艺精湛,在当世均有盛名。《建康实录》曾引《南齐书·高丽传》记:“重中国彩缬,丈夫衣之。”反映了高句丽人对中原织物的喜爱。

  高句丽环纹墓、王字墓、莲花墓、龟甲墓等墓中都有大幅拟织锦的图案,如环纹、莲花纹、王字纹、龟甲纹、云纹等,这些壁画纹样与高句丽纺织品的花纹图案应有联系。壁画所见服饰纹样主要是点纹、菱格纹、方格纹等几何图案,实际上,高句丽王公贵族所着服饰衣料纹样可能要更复杂、更华丽。在高句丽墓葬中曾发现大量金属圆片,这些圆片可能是附着在织物上的装饰品,以此来看,壁画所绘服饰中的圆点纹,除去织染而成外,另有镶缀的可能。

  汉系服饰图像时空差异的成因

  集安高句丽墓葬壁画所绘世俗生活题材中罕见汉系服饰,推究其因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壁画所绘内容主要是墓主的享乐生活,如观看角觝(音jué dǐ,类似现在摔跤、相扑一类的两两较力的活动)、歌舞表演,驰骋田猎,与宾客、友人、夫人相伴,在这些活动中不需要穿着正式的象征身份地位的汉式官服;第二种,在公元四世纪中叶已经形成以高句丽族服饰为主的丧葬礼仪习俗或是制度。

  朝鲜境内高句丽墓葬壁画所绘服饰从公元四世纪中叶至六世纪后半叶两百余年经历了四个阶段性的变化。公元四世纪中叶至四世纪末期,以安岳三号墓、台城里一号墓、平壤驿前二室墓和龛神塚为代表,汉系服饰占绝对主导地位,胡服次之,不见高句丽族服饰;公元五世纪初至五世纪前半叶,以德兴里壁画墓和药水里壁画墓为代表,汉系服饰仍旧占较大优势,胡服渐趋增多,高句丽族服饰罕见;公元五世纪后半叶至六世纪初,从八清里壁画墓、水山里壁画墓、双楹塚、东岩里壁画墓、松竹里一号墓等壁画墓所绘服饰来看,高句丽族服饰大幅增加,汉系服饰和胡服明显减少;公元六世纪初至六世纪后半叶,狩猎塚、铠马塚、安岳二号墓、德花里一号墓所绘服饰均以高句丽族服饰为主体,汉系服饰图像几乎绝迹。这一转变过程直观地反映了此地三百年间的民族融合与社会变迁,即汉人及其后裔,三燕移民及其后裔不断融入高句丽社会,不断高句丽化,最终成为高句丽人。

  汉文化是古代东亚先进文化的代表,对周邻地区影响深远。无论是主动接纳,还是被动迎合,汉文化的种种因素总能在周邻地区寻得踪迹。高句丽遗存中汉服图像与汉式遗物的存在,以及高句丽族服饰对汉系服饰因素的吸纳,直观地展示了高句丽统辖区域内曾经强势存在的汉文化因素。(作者:郑春颖 长春师范大学高句丽渤海研究院)

  来源:吉林文脉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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