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人是好面子的。这句话介于褒贬之间,既含混又暧昧,口耳相传,言之凿凿。
“东北人”这个地域集合词语,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概念。可“面子”这东西似花非花,一旦有人提及,大家便心照不宣地懂了,却很少有人说得真切。
东北人真的好面子吗?
我想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他们确实是一群将“面子”运用到生活中,并逐渐将“面子”融入到性格中的人。
在东北,吃饭这件事是要有“面子”的。只要有客人到访,总要摆上满满一桌的菜。席间不断给客人加饭,生怕吃得不好不饱。客人走了,剩菜还够一家人吃个几天。就算去餐馆点菜,东道主也总是要点四个菜,荤素凉热煎炒烹炸,生怕招待不周。去别人家拜访,肯定是能吃到美味佳肴,但绝不能空手而去,要不然“面子”上太难看。一箱牛奶,一箱水果,两手都有东西,这才算成了。
在东北,婚丧嫁娶也总得要“面子”的。东北人喜欢讲排场,车队的品牌配置、酒店的档次风格、邀请的嘉宾高朋,总是要做到能力范围内的最好。肘子要得,龙虾也要得。贵?这才倍儿有面子!日常生活也不擅长精打细算,常常不买对的只买贵的。只因心中笃信着:这贵的多半是好的,而且一定是有“面子”的。
在东北,交朋友也是要有“面子”的。俩人酒桌对坐,互报来历之后。总会由共同好友开始谈起——某某某我铁哥们!某某某我发小!不时地也会提到自己某个优秀同学的经历,有个有能力的朋友,在东北,这事看起来挺有“面子”的。
在东北,谈恋爱也是要有“面子”的。一帮男生聚在一起,谁要是带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那可是倍儿有面子的事。东北爷们一般都带着点大男子主义,但对媳妇那可是真好。
在东北女人的圈子里,哪家老公听话上进稳重老实,那也是倍儿有面子的事。在彼此的朋友面前,把对方当成世界中心,让人想想也是一件有面子的事。
在东北,好“面子”这事也烦恼。经济拮据的时候偏逢红白喜事连成排,借钱也得去随礼。好哥们有求于你,管他多难办也得先答应下来再说。出门聚会见朋友,总得穿上最好的衣服。不然,这“面子”上过不去啊!
还有一个问题:东北人好“面子”这事,你喜欢吗?
于我而言,答案必须是肯定的。巍巍兴安、松嫩奔腾、白山黑水、辽东风光,他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少了群山的阻隔,却多了习性的共通。中国再也没有一个如此广大的地域,可以做到语言畅通无阻、脾气秉性相似、远隔千里也能攀上一句“老乡”。
东北人天生带着幽默,心底透着磊落。一怀侠气傍身,三杯热酒入肠,从此便成了至交。酒醉戏言的背后,细细品来,却是满腹的坦荡与豪情。
“面子”已经深深融进了东北人的骨子里。不能空着的手,是对主人精心款待的感谢。剩了一桌的菜,是对客人掏心掏肺的热情。借车赴宴,是就算对生活有种种不满意,却永远怀揣着不服输的劲头。那看似攀关系的每一句吹牛皮,都是想与你拉近心灵距离的最可贵的赤诚。
所以我爱东北,也爱这群每天把“面子”挂在嘴上的人。他们把生活的苦难藏进心里,变成爽朗放肆的笑声。每个人都愿意把温暖送给别人,自己却抱着“面子”独自撑过寒冷。这是我每天都能看到的,最熟悉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