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9日,作为第六届书香中国·北京阅读季名家大讲堂系列活动之一,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等联合举办的“八零后的精神成长——张悦然《茧》新书发布会”在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举行。张悦然与作家余华、梁文道就此话题展开深入对谈,活动由八零后批评家杨庆祥主持。
历史创伤的传递与修复
距上一本长篇小说《誓鸟》的出版已经过去十年,张悦然长篇小说《茧》一经发表,立刻引起了媒体和评论家的广泛关注。评论家认为张悦然在《茧》中关于历史创伤的追溯,使得关于当代历史深思的座席上,有了新的发言人和新的延伸思考。《茧》这种直接对话历史的创作,让我们在重新思考历史的血脉,如何辗转在几代人身上流淌的同时,也开始重新认识观念意义上的八零后创作。无疑,这是一部标志着八零后写作新质地和新方向的重要作品。
《茧》这部小说采用了双声部的叙事结构,通过主人公李佳栖和程恭各自的讲述,为读者讲述了两个家庭三代人之间的缠绕恩怨。小说将一桩发生在“文革”时期骇人听闻的罪案不断抽丝剥茧,还原历史场景,观照当下两人日常生活,映衬出历史的迷雾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覆盖在下一代人身上的困局。当小说中李佳栖一次一次地装扮自己,想要获得爸爸的关注和爱时;当程恭在大雪纷飞的苍茫下,无来由地放任自己,残忍地将一只狗虐待致死时,二十年前风雨之夜的那一枚钉子,它依然尖利,在某一个时间的节点上,就亮出它的牙齿。张悦然用她绵密而婉倩的文字,展示了一个历史的伤口,她通过李佳栖对于父爱的信徒般的追要和程恭对于恨的迷醉式的沉溺,以及他们身上共同的贫瘠——爱的无能的剖析,提醒了这样的一个事实:历史的阴影比想象的要长,愈合它的伤口,也比想象中的艰难。而最值得注意的是小说的结尾,张悦然用轻暖的笔触,把历史的水深海阔缓缓推开,用和解和宽容挽住了在生活的边缘处挣扎的主人公,并赠予他们一个白雪覆盖的明净所在。一切似乎已经结束,一切也正准备开始。
(左起)杨庆祥、张悦然、梁文道、余华
张悦然的回归与超越
《茧》的主人公是八零后,而作家张悦然也是八零后,这样一来,我们很容易从八零后的写作范畴上来讨论这部小说,这是很有必要的。就八零后的整个创作而言,张悦然是再好不过的一个样本,她有足够好的天分也有足够清晰的努力,她的小说创作伴随了八零后的成长,成为了他们拣选的青春印记之一。这里面有他们的任性、叛逆、迷茫、执着和叹息。张悦然表示:“这个故事来到了我的心里,我在不停地思考,在那个医院大院里,那些人的后代,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他们现在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们会不会相遇?会不会成为朋友?会不会相爱?我觉得这个故事就变成了我必须要写的、必须要去面对的东西。”在《茧》中,张悦然既坚持了自己独特的审美取向,又在强调个体生命的表达中开拓出一番新气象;既成熟地面对了自我,也坦诚地面对了历史。《茧》的创作使得长期被贴于八零后作家身上的标签忽然失效,八零后的创作瞬见变得开阔辽远。
其实,用代际来讨论作家以及他的作品,从来算不上一个体贴的路径,它多少显得有些粗放和草率。尤其是张悦然这样个性比较鲜明、创作有自身生长的作家,我们似乎应该从作家自身的创作以及与当下整个创作的情形中,来谈论这部长篇小说的意义。所有读过张悦然作品的人都会明显感觉到她创作上的变化,她的文字虽然依然保有灵动惊艳的婉转,但同时添有谦卑的质朴,她的人物身上可以落下烟尘,她的场景开始逼近现场,同时也对历史进行凝思。在如今这个需要各种数据各种刷屏才能支撑其自信心的时代,张悦然用十年的时间等待《茧》的成熟,对于一个知名度颇高的作家,这种几乎可以说是一种逆流而动的做法。这里面当然需要勇气,而且,更需要对文学笃定的爱。在《茧》的后记中,张悦然写道:
多少时日的晨昏相伴,它陪着我走过了青春的最后一些时间。说完全不在乎最终的结果,那是假的,可是我确实想说,这个探寻和发现的过程远比结果更重要。因为说到底,文学的意义是使我们抵达更深的生命层次,获得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茧》的出现,表明了作家有自己的成长路径,文学创作也一样。作家不用为一时的创作顺畅而喜,也不必为一时的创作黯淡而忧。文学是时间藏在深处的果核,太多的人一无所获,但总有人可以摘取。批评家李敬泽认为,张悦然的《茧》是80后共同的书,也是80后与父辈对话的书,也是80后可以向自己的孩子讲述的故事。大家更有理由期待她的下一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