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学到电影是一条喧哗和高调的道路
记者:您之前说写小说的时候会注重画面感,这和您拍电影有关吗?
程耳:这个肯定是误传,我应该没有说过写小说的时候注重画面感这件事。因为这两者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文本和不一样的语法。但是文字本身有一种更广阔的想象空间,我觉得这可能不仅仅是画面感。
记者:现在不拍电影的作家在写作时也会无意用文字制造电影的画面感,比如用文字制造一种王家卫电影的感觉。您如何看待这种写作的趋势?是因为电影目前是艺术创作中一种比较强势的表达方式吗?
程耳:我觉得很难说这是一种趋势,因为我还是认为文学是基础,其实更多的是文学对电影的影响。当然,我没有太深入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是被电影影响的文学,我认为不会是太好的文学。
记者:此前戏曲和话剧流行的时候,文学作品中有些描写就会具有舞台感,比如在小说的设定中让人感觉有个舞台,不同的人物来来回回、上场下场,在金庸和汪曾祺的作品中都能找到这种感觉。那您觉得电影会用类似的方式来影响文学吗?
程耳:我觉得一定都是有联系的。电影或许对文学有影响,但我觉得不会在文本价值这个高度或层面上,我觉得这种影响是不太重要的吧。因为我还是认为一定是文学更多地在影响电影。我觉得如果反过来,电影影响文学的话,那应该都在很皮毛的层面。包括你说的舞台感对文学的影响,其实如果我们退回到纯小说的概念上,即便这种影响存在,也可能不是那么重要。
《罗曼蒂克消亡史》书封
记者:有些情节在您的小说里只有一句话,比如“吃完就是操,操完还要吃,日复一日”这一句,但在电影里却有不少浅野忠信和章子怡的对手戏来表现这一句话的内容。在电影中,演员通过表演所表达的情绪也要比文字部分更丰富。那是不是电影也有文学所不具有的优势?
程耳:首先,我不认为那段电影比那段文字更丰富,我认为电影只是表达了那句话的一个方面。这还是表达方式和语法的问题,因为我也不认为小说里的那一句话是单调的。文学是母体,是一个很宽泛的范畴。我们俩现在聊天,我和别人打电话,其实依托的都是文学的基础。文学是包罗万象的,从一对一的对话到小说至电影的创作都包含在其中。
记者:那您觉得那句话没有被电影表达出来的含义有哪些?
程耳:我没有说没被电影表达出来,我只是说我不认为电影表达得比那句话更丰富。
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剧照
记者:您既拍电影又写小说。在您看来,文学创作和影视创作的最大区别在哪里?
程耳:最大的区别还是语法和表达方式。因为当写小说的时候,我个人对自己的要求是会保持一个纯粹小说的样式,不可能是剧本或者是别的东西。它们用的材料其实完全不一样,一个是镜头,一个是词语。
记者:您怎么看待有些作家目前放弃文学创作而投入影视创作的现象?
程耳:首先,人家没有放弃文学创作,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是否放弃创作,所以不能这样说。就中国现在的情况而言,从小说创作到影视创作可能是一条更加喧哗和高调的道路,从电影到小说的道路肯定是寂寞得多,但后者可能带有更多的反思。
记者:目前电影基本是舆论最关注的创作形式,相比之下严肃文学要落寞的多。严肃文学最终会因为不被大众需要而消失吗?
程耳:不是落寞是寂寞。这不会的。需要严肃文学的人虽然看起来没有那么多,但是这些人都很精良。文学怎么会消失呢?严肃文学更不会消失。大家都在说严肃文学、严肃音乐会消失,但是都不会消失。它们只是很寂寞,但是所有的反思还是得靠这些严肃的文艺和严肃的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