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震云:我是中国最“绕”的作家 文化热讯-关东文脉 曹淑杰 2330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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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震云:我是中国最“绕”的作家

2017-02-14 | 来源: 南方日报

  《我不是潘金莲》并不是让人看到一个女的,看到小说中的事情,可能是让人看到人物和事情背后的东西。这往往是生活逻辑。这本书写的是一种生活逻辑,为什么一件事会导致另一件事,一开始发生的事和最后变成的第十个事不是一件事,相互纠缠在一起,起承转合,不是因和果所能起到的作用。可能会是另一种因和果导致了第一件事的因和果发生了变化。

  南方日报:看起来这是一个农村妇女因为一点小事上访的故事,你认为这部小说不是政治小说,而是“底线小说”。怎么理解?

  刘震云:小说直面生活,直面当下,直面社会,直面政治,但这不是一本政治小说,也不是一本女性小说。米兰·昆德拉写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很多人说这是政治小说,他很不高兴,说这是一本爱情小说,纠正了一百回。《我不是潘金莲》说的是幽默底线,生活本身很幽默,整个事情的发展变化已经很幽默,幽默的底线和喜剧的底线,以及生活中发生的荒诞的底线,都不是我们所能预料的。喜剧很幽默的话就是悲剧的底线。

  一个妇女利用上访,告倒了从下到上一溜贪官。这种序言和正文的颠倒本身也符合生活的逻辑,也是一种幽默感。生活的逻辑会导致政治的逻辑。生活逻辑不但打在李雪莲身上,也打在了与她告状有关的各级官员身上。官员没有一个是坏人,她的离婚和各级政府也全无关系,但导致官员全部落马。李雪莲是冤的,但一批官员更冤,谁导致了他们的冤?是生活逻辑和政治逻辑。小说没有为民呐喊,官员在第二章都怕李雪莲,反过来找她,第三章写史为民,这更是一个逻辑反转。

  我在编剧方面的建树,成绩等于0.1

  南方日报:因为跟冯小刚导演的合作,你的作品被搬上大银幕被更多人所熟悉,包括即将推出的《温故1942》。你怎么看待小说和编剧这两种工作?

  刘震云:从严格意义上讲,我没做过编剧。编剧是一个职业,受影视公司或导演的委托,创作一个剧本。我没有单独创作过任何剧本,只是把我的小说改编成电影,相当于把我自己家里种的那棵枣树做成了板凳。编剧是一个比作家还要困难的职业,因为作家是一个人说了算,但是编剧要很多人说了算,比如导演、演员、制片方,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的创作,非常不容易,不像写小说那么自由自主。我在编剧方面的建树,成绩等于0.1,不足为论。作家写作一个人说得算,编剧写作很多人说得算,这样的创作不像写小说那么自由、自主;另外,电影受时间的限制,90分钟到2个多小时,要完整表达故事、塑造人物形象和心路历程,比小说难,因为小说可长可短,不受篇幅的影响,可以说一大车的话。

  南方日报:新作会改编成电影或电视剧吗?除了冯小刚,还会考虑跟别的导演合作吗?

  刘震云:这要看今后有没有适当的契机。我觉得这部作品有特别好的、适合改编成电影的段落,也非常具有普及性,但是能不能变成影视作品,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除了我,还得有另外一个人,就是导演。这个导演一定要跟我基本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比如对一个事件的看法——特别一样。所以你会发现,我总是在跟相同的人合作,比如我跟冯小刚导演一起合作了《一地鸡毛》、《手机》、《温故1942》,因为我们对世界的见识非常一致。比如一般的电影导演看中的是故事情节,冯小刚不一样,你们看一看《温故1942》,没有故事、没有情节,冯小刚为什么还要把它改编成电影?他一定看到了比情节、比人物、比故事更重要的东西。

  名家评论

  雷达:支撑起作品的是一种民间智慧和话语方式

  《我不是潘金莲》作为《一句顶一万句》的姊妹篇,它延续了“倾听民间”的主题。“潘金莲”仍然具有语言的细致和狂欢化,小题大作、故弄玄虚,形成了一个狂大的幽默场,夸张性是完全允许的。所以在这里我感觉到作者在艺术手法上,千方百计要把事情搞大,尽情折腾,整个风格是幽默的。告状是很严峻的事情,我们读起来却会发笑,这是内在的幽默感。李雪莲准备要告状了,搞了七件事,先到澡堂搓澡,写得很有趣:剪短头发,为了战斗,万一打起来,你抓不住我,这些东西都非常有趣,你一看就忍俊不禁:她是我们民间非常智慧的女子。语言简洁甚至快捷,用对话推动情节的旋转。我必须说支撑起作品的是一种民间的智慧和民间的话语方式,这是刘震云独有的。

  张颐武:这本书让我们了解一个复杂的中国

  《我不是潘金莲》这个书名很耸动。这个书很特别的地方在于正文很短,其实是短篇小说。就像杜甫写一首诗《秋兴八首》,是七律,大家写的诠释多达五十万字。刘震云这个故事的正文能获鲁迅奖,把前面的序言拿走能获茅盾文学奖,分开得奖。这本书让我们了解一个复杂的中国。大家认识中国,但不清,外国人说不清,自己更说不清,这个书的好处是把中国的复杂性呈现出来,让我们了解中国的微妙。李雪莲是一个有毛病的中国人,她搅动的故事其实都是有毛病的故事,所有人被她搅动以后变得有毛病,带着这种毛病向前走家,就是现在的状况。我觉得这本书最重要的是让我们了解中国的博大复杂,了解复杂的中国最可贵。

  张清华:《我不是潘金莲》这个名字是一个“障眼法”

  刘震云的小说这些年来一直有巨大的关怀,不仅关怀中国的历史文化、中国人的人性、中国人的生存困境,现在他又更关怀当下,当下中国的社会。我觉得《我不是潘金莲》这个小说重要性可能就在这里,它是关于我们中国人当下经验的一种高度敏感的一种呈现。我同时要说的是,不要把这个小说看成是简单的“问题小说”。作家看起来是关怀中国到处都存在的上访问题,关注底层人民的疾苦,这样的小说在现代非常多,但是我不认为这个小说是一个一般意义上的揭示社会问题的小说,那样的话就降解了它的意义。至于《我不是潘金莲》这个名字,刘震云先生作为一个喜剧性很强的小说家,也是非常睿智的,取这样一个名字,我认为是一个“障眼法”,反衬了小说在喜剧风格下面蕴含的非常庄严的命题。

  白烨:“刘震云式叙事”东拉西扯又逻辑严密

  看起来它是东拉西扯,其实逻辑关系非常严密,事情又是环环相扣。“刘震云式叙事”从《一句顶一万句》开始,加深了我们这个印象,这个是我们小说叙事方式中看到的,可以称之为独特写法,别的很难找到一个写法跟他相近的。他写出了一个事情怎样由小变大,由少变多,蚂蚁变成大象,芝麻变成西瓜,李雪莲由小白菜变成了潘金莲,又变成了窦娥,这个事情不断发酵,这是作品非常成功的一个重要的方面。刘震云确实在如何用文学的方式直面现实方面,走出了自己的新路子。这是别人没有的,属于刘震云自己的,这个路子就是写小人物,就是用这种看似绕舌的叙事,来写当下基层社会的基本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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