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别开生面的青铜铸造
铸造是雕塑的重要手段,使用的材料包括金、银、铜、铁等各种金属。汉代大量的铸造都离不开青铜,当然也有少量的铁。刘贺大墓中的一套编磬就是用铁铸成的,只不过没有完全清理出来,现在还无法一睹真容。
海昏侯刘贺墓中所呈现的青铜器,基本上处于我国青铜时代的晚期,属于西汉中早期的实用器,不仅荟萃了夏、商、周历代青铜器制作的优长,并且别开生面,达到了一种新的境界。
一是纹饰极简。青铜器的纹饰演变,经历了由简到繁、再由繁到简的阶段。而处于青铜器发展最后阶段的西汉,商周时期那些繁华的纹饰和复杂的雕刻已经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更高层次上的简约、朴素的风格,许多实用器物上没有任何华丽的花纹和修饰,通体素面,所以也称为“素器”。汉代是素器制作成就最高的时期,刘贺大墓中出土的青铜器,大部分都属于素器。
二是器壁极薄。青铜器的制作,需要经过做模、翻范、浇铸几个阶段,其中做模制范就是用泥塑造或用石头雕刻出各种纹饰和器型,这本身就是在进行初步的雕塑创作。整体浇铸或分件浇
图8
铸再组合的青铜器,体现的依然是泥模、石范的式样。在这个过程中,器物的壁越薄,工艺要求越高,制作难度越大。从刘贺大墓中的鼎、壶、鋗、提梁樽以及车马器来看(图8),器壁已经浇铸得非常薄了。
三是器型极雅。欣赏西汉时期的青铜雕塑,重点要看器型。昔日那种凝重、瑰丽、奇幻的风格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些朴实无华、设计巧妙、单纯而不单调的器型。像昌邑籍田鼎、温鼎、铜鉴、莲枝灯、缸灯、錞于、铜壶等,这些青铜器皿,重视和讲究器物的造型,以流畅、圆润、优美、雅致的造型征服人心,是科学技术与造型艺术相结合的一批艺术精品(图9)。
图9
众所周知,青铜雕塑当初并不是单纯作为艺术品来制作的,而是作为一种实用器来铸造的,无论是器型或花纹,它们都带有明显的实用性和功利性,因此,在这些青铜器上,沉淀和凝聚了大量的古代文化内容。海昏侯刘贺墓出土的大型的、综合性的青铜雕塑作品是一套青铜错金编钟。这套青铜错金编钟是由14件纽钟(图10)、2件钟虡(ju,音聚)(图11)、6件套头和若干铜钉等部件组成(图12)。可以说它集冶金、铸造、镶嵌、音律、力学、美学于一体,其体量之大、构件之多、铸造之难、工艺之精都是世所罕见的。
图10
图11
图12
这套编钟的纽钟和套头使用错金工艺,纹饰突出“龙”这个主题,无论是甬钟还是套头的表面,都嵌满了龙纹,充分显示出皇家乐器的崇高地位。编钟架子的底座——钟虡,呈绵羊的造型,昂首、挺胸、垂腰、翘臀,躯体起伏较大,轮廓曲线分明。由于这个雕塑部件采用整体铸造、一次成型的方法制作,需要使用大量的青铜材料同时熔化为铜水,再连续不断地浇铸到模具中成型,稍有中断,便会开裂。这就反映了当时的铸造技术和能力达到一定的高度。正是由于这个浇铸的底座份量很重,能够使编钟重心整体下移,从而增加了演奏敲击时的稳定性。
值得一提的是,汉代的动物雕塑,已经能够精确地把握住物体各个部位的比例关系,在进行艺术处理时自然流露出雕塑者的意图和情感,做到视觉效果上生动而亲切,使用功能上灵巧而方
图13
便。例如青铜雁鱼灯(图13),雁体结构科学,颈、身、腿等处比例关系合理。为了保持灯具的稳定,大雁作回首状,使灯的重心和主要功能区自然集中于雁身中部;而雁的双足粗壮,足蹼张开,承受了灯具的全部重量。这件雁鱼灯做到了实用与审美兼备,是汉代青铜雕塑中很有代表性的一件。再如四件青铜镀银马策(图14)。策,《说文解字》:“马箠(chuí)也。从竹。”“箠,击马也。”因此,策,是竹制的马鞭一类的用具。人们所说的鞭策、策马便
图14
由此而来。贾谊《过秦论》:“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这四件马策雕塑,使用青铜为材料,以骏马的小腿和马蹄为原型,形状、比例、结构都把握得恰到好处,非常符合当今的解剖学。
青铜雕塑中,铜镜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品种,它是朴素与华美、实用与艺术的统一体。刘贺大墓中出土的多面铜镜就
图15
说明了这一点(图15)。镜面光洁明亮,一尘不染;而镜背浮雕精美,极尽巧妙之构思。这种集简繁二式于一体的铜镜,体现了汉代人对古代文化的兼容和自己的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