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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颖:把评论的事做到极致就是一种情怀

2017-09-01 10:03 | 来源: 上观新闻

    虽然批评有时候是判断,批评却并不就是判断

  徐芳:该怎么理解文艺对评论的本质诉求?文艺批评接受文艺创作的过程,或就是一个审美的过程?

  张新颖:其实批评有各种各样的批评,就像小说有各种各样的小说,诗歌有各种各样的诗歌一样,但我们总想要一种一样的批评,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每个人对批评的理解不一样,这才是正常的。我只能说说我自己理解的批评。

  批评是一项尴尬的事业,在今天,尤其如此。公众要求批评对作品说话,判断作品的好坏优劣,要求批评给出结论和说法,这个结论和说法要简单、明了,如果还能痛快,那就更好了。

  批评家好像是拿着一把尺子去丈量作品的人,有时候他们不仅被要求报出丈量的结果,而且还被要求亮出他们的尺子:他们经常被追问判断的标准是什么。

  可是,我想说的是,虽然批评有时候是判断,批评却并不就是判断。批评家也不是作品的丈量员,我的手里没有尺子。

  当批评家以批评的方式面对文学的时候,并不需要有一个或几个标准,一把或几把尺子把自己武装起来,并不需要以掌握了某种真理,或某种正确理论的姿态去居高临下地判断。

  我这样说,并不表明我认为批评是和真理、理论无关的,是完全随意的;比起那种认为已经拥有了真理或理论的批评来,我更愿意认为批评是在寻求真理、形成理论的过程中——在这个过程中,它和文学作品对话,它可能会从作品中受益,得到帮助,当然也可能得不到帮助。

  批评从作品中受益,得到帮助,这是无比美妙的事情,拿着尺子的批评家——不论这把尺子是用来测量作品的,还是时刻准备变成戒尺来打作家手心的——是无法享受这样的“美妙”。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认为批评是从它所批评的作品中产生出来的。我不能同意,那种认为批评是寄生于作品的想法。

  批评是从哪里来的?批评家的观念和趣味,他的观察、描述和判断能力,他的发现、阐释和想象能力,他的修养和风格,他的人格和信念,是从他个人的人生经验和所受的教育总量中,从人类悠长丰富的文学传统中,从他所置身的广阔深厚的生活世界中,一点一滴累积形成的。

  这一点一滴累积形成的,是一个独立、坚实、自主的个体,虽然批评家不带着尺子,他却不是内心一片空白地面对作品。

  批评家带着足够的谦虚和作品对话,同时他也带着足够的自尊和作品对话。他面对作品说话,却不仅仅是对作品说话,他更是面对着批评和作品共同置身的广阔深厚的生活世界说话……面对着批评和作品共同拥有的文学传统说话,同时,他也可以是面对自己的人生经验和教育总量,自己对自己说话。

  因为批评从个人生命、文学传统和生活世界中产生,所以,个人生命、文学传统、生活世界有多么丰富和复杂,批评就有可能有多么丰富和复杂;批评面对作品说话,作品有多么丰富和复杂,批评就有可能有多么丰富和复杂。

  比起要求批评判断作品的好坏优劣、给出结论和说法来,相反方向的要求——要求批评充分实践它可能有的丰富和复杂,充分实践它的独立、自主和自由,充分实践它的严肃和亲切,它的一丝不苟和活泼生动,它的直接明朗和曲折隐晦,甚至充分实践和深化它自身的欢乐和痛苦——我以为,是更难的,却更值得去努力的。

  朝向这个方向的批评实践,不仅有益于批评自身,而且将有益于与它紧密联系的个人生命、文学传统和生活世界,有益于和它对话的文学作品。(题图来源:齐鲁网、视觉中国、豆瓣)

  【嘉宾介绍】张新颖,1967年生,山东招远人,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曾任韩国釜山大学交换教授(2002年)、美国芝加哥大学访问教授(2006年),讲授中国现当代文学。获得第四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文学评论家奖”(2006年)、第一届“当代中国文学批评家奖”(2008年)、第六届“鲁迅文学奖”(2014年)等多种奖项。主要作品有:中国现代文学研究著作《二十世纪上半期中国文学的现代意识》、《沈从文精读》、《沈从文的后半生》,当代文学批评集《栖居与游牧之地》、《双重见证》、《无能文学的力量》、《置身其中》、《当代批评的文学方式》,随笔集《迷恋记》、《此生》、《有情》、《读书这么好的事》等。    


责任编辑: 曹淑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