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外已经把“递归”玩坏了
虽然人文学科本身已经处在某种鄙视链的较低端,但是人文学科内部也根据世俗的实用性强行分出来三六九等,比如同样在中文系,文学总是比文献学要吃香,而文献学的同学最苦恼的问题依然是“你学这个有什么用?”让我们把目光拉回到文艺复兴时期,有个很重要的文献学研究者洛伦佐·瓦拉,他所研究的文献学方法就是不断去对比人文文本。说白了,就是盯着某个文本不放,从它诞生最初的版本开始到当下最新的文本,不放过这段历史中能查到的每一个版本,对比它们的不同。这在普通人看来简直太无聊、太无趣也太没有用。结果就是这种无聊的工作内容,让他发现君士坦丁赠礼竟然是一份伪造的文件,而就是这个简单的结论被马丁·路德看重,成为了他在欧洲发起宗教改革重要的基础。
一个文献学无聊的研究成果竟然影响到欧洲未来宗教、政治的格局,而更出乎意料的是就连洛伦佐·瓦拉这种死钻牛角尖傻乎乎的文献学研究方法也被科学家继承和学习了,在洛伦佐·瓦拉的研究方法里,如果一个错误发生在某个版本里,这个错误也会同样出现在后代的文本版本里,通过对这些错误的发现和对比就可以构建出一个图谱来,并且通过这个图谱重构还原最初的文本,这种笨办法竟然被生物学家偷学,运用在DNA分析之中,成为遗传基因学中非常重要的研究方法。
看到这里,如果当初嘲笑洛伦佐·瓦拉呆傻没前途的人能活到今天,一定会感觉到异常脸疼。人文学科前途的问题不仅要交给全人类去解答,还要交给漫长的时间,不是人文学科没有前途,而是你的个人前途走到尽头的时候都未必有幸看得清人文学科某个极微小研究成果的未来蓝图。
为人文学科讨一个说法
现在如果再有人善意或者恶意地问我们人文学科有什么用,我们大概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不是人文学科的没前途和没用处,而是个人的生命和眼光有限,无法企及到某些研究成果作用于改造世界的现实过程,它的前途和用处蔓延在人类世界的时间长河中,而那些穿越了个体生命和漫长时间的研究成果在今天果然产生了影响、发生了作用,却因为书写和解释的不足,让我们忽略了它们的存在。
这也让我们不得不考虑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些伟大的人文学成就在改造历史的时候竟然被人们视而不见,我们一直欠人文学科一个说法。任博德教授在书中分析了两个原因,一是因为人文学科被外人坑了:欧洲有两个非常有影响力的学者狄尔泰和文德尔班,他们希望在1900年的时候将人文学科从自然科学解放出来,当时他们认为自然科学主要关注解释现象,并且搜集一些法则法规和定律,而人文学科更专注于理解,关注搜寻独特性和特殊性,直到今日这种看法和观点影响力仍然很大,但是它并不能客观描述人文学科所做的事情。
二是因为人文学科被自己人坑了:很多人文学科重要的洞见和发现因为给人文学者自己所批评而被淹没在历史海洋中,比如之前的形式语法就遭到后代的人文学者批评,但是在自然学科领域并没有这样的批评,比如我们今天仍然引用并非百分之百准确的牛顿力学,而没有对他批评和质疑。
人文学科就这样在“里外夹击”中渐渐被偏见和误解打入了冷宫,而人文学科需要用历史书写的方式给自己正名,也给“人文学科没有前途”的偏见画上休止符,让更多的人去学习、认识人文学科的的辉煌历史和参与改造世界的伟大成果,并最终意识到社会科学、自然科学、人文科学本身是一个互相联系和影响的知识整体,它们共同作用于发现世界、改造世界的实践过程中,延续着各自的“前途”和“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