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来有“名门望族”之说,隋唐时代的五姓七望——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等,是最尊贵的世家大族,也是享有崇高的威望和地位的名门望族。《百家姓》成文于北宋初年,收录五百多个姓氏,开篇即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从国姓赵氏开始,按照名门望族的尊显排序。千年之后的今天,新友相识,自我介绍,习惯上也会与古代的皇族贵胄挂上钩,如“赵匡胤的赵、朱元璋的朱”,脸上也觉多了几分光彩。
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不懂得郡望,就不懂得中国。郡望作为一项非物质文化遗产,已经渗入寻常百姓的日常生活中。而逐渐淡化的家谱、堂号等家族文化,其实隐含着姓氏的赓续和理想的追求。在这方面,尽管也有相关书籍,但是齐鲁书社新出版的韦明铧先生专著《中国郡望故事》,却高屋建瓴,别开生面,举重若轻,开卷有益。
出于对郡望文化的兴趣,笔者涉及过一些相关资料,如唐代柳芳《氏族论》和南朝刘孝标《世说新语》等,阐述家族地望和姓氏文化。近年来对姓氏文化的研究转向具体化,如《艾姓源流和现状研究》《郡望吴兴族鉴南浔》等,往往就一姓之郡望进行探究。可以看出,拥有著名郡望的人在入仕、婚嫁、社交上都有无可比拟的优越性。有意思的是,《西厢记》里崔母拒绝张生向莺莺求婚的重要原因,乃是张生出身西洛,不是海内望族,因此不能与博陵崔氏这样的著名郡望相匹配。粗浅了解中国郡望文化后,再读韦明铧先生的新作《中国郡望故事》,更觉惊喜与钦佩。
术业有专攻。越往高端研究,切口更小,方向更窄,纵向也更深。但韦明铧先生似乎打破了这个规律,他从研究扬州戏曲开始,转向研究扬州历史文化,负有盛名的《扬州文化谈片》多次再版。令人佩服的是,他对中国游戏文化、中国江湖文化甚至古代UFO现象都饶有兴趣,而且都有著作出版。他同时又研究中外交往史,侧重于中国与世界的具体联系,先后出版了《风从四方来》《世界发现扬州》等书,为拓展丝绸之路研究积累了丰富的材料,提出了前瞻的观点。在《中国郡望故事》一书中,他以一己之力收集中国历史上有代表性的四十个姓氏郡望加以介绍,图文并茂,史论结合,旁搜博引,雅俗共赏,让读者知晓自己姓氏的发祥地、中兴地,明白自己来自何方、源于何地,堪称一部弥补当今郡望研究的题材独特又内容丰赡的力作。
韦明铧先生以他亦庄亦谐的笔墨,讲述了一个又一个中国故事,其中有相当篇幅涉猎到扬州。
《清河张氏》文中,述及东汉广陵太守张纲,为官扬州,造福一方。作恶多端的皇亲国戚梁冀,本欲借镇压义军张婴之名除去张纲,没料到张纲以真情收编了张婴,并留下“豺狼当道,安问狐狸”的著名典故。
《彭城刘氏》文中,谈及宝应刘台拱、仪征刘文淇。这两个刘家都是读书世家,家学渊源,子孙也在学问上多有建树。尤其是刘文淇的后代刘师培,著述累牍,影响深远,扬州东圈门有刘氏古宅青溪旧屋。
《太原王氏》文中,写到清初在扬州担任推官的山东新城人王士禛。他在扬州任职五年,最有影响的是红桥修禊。因为他倡议的诗人红桥雅集,让这座建于明代的红栏木桥蕴含了风雅的人文内涵。
《陇西李氏》文中,扬州仪征人李斗是当之无愧的李氏风帆。他以平民的视角,写就了一部真实记录清代江南城市发展史的笔记《扬州画舫录》,深刻描绘社会各阶层共同生活的历史。此书自乾隆末年成书后,出现多种版本,史料价值很高。
《荥阳郑氏》文中,介绍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着墨的不是他的书画成就,而是他的《道情》,用郑板桥自己的话说,那是叫花子唱的歌曲。板桥《道情》写了关于渔翁、樵夫、头陀、道人、书生、乞儿等人的十首唱词,改编后广为流传,直至如今。
《颍川陈氏》文中,有广陵太守陈登、建安七子陈琳、清初才女陈素素等。陈登开发水利,修筑接济运河和灌溉农田的陈公塘等意义深远的水利工程,发展了地方经济。陈琳文采飞扬,著有《为袁绍檄豫州文》,历数曹操罪状,颇能鼓动士气。扬州才女陈素素善于弹琴,工于赋诗,自号“二分明月女子”,著有《二分明月集》。
韦明铧先生对于自己的姓氏,多年有探究与思考。他的衣胞之地在扬州江都杨家庄,韦氏郡望主要有京兆和平阳。京兆在今天的陕西,平阳在今天的山西,与扬州相距甚远,这让韦先生寻访了好多年。直到近年,他发现“江都杨家庄韦姓仅此一家”,“祖父提及先祖可能来自广西,也即苍梧之地”等不同线索,才深感到郡望研究的不易。他忆起儿时,家里有题着“京兆堂”字样的灯笼,京兆堂系韦姓的一个堂号,说明他的家族发祥地可能是长安。
或许,对于自己来自何方的思考与追寻,是韦明铧先生着手撰写《中国郡望故事》的初衷。因为他的执着,我们才幸运地通过这部书里的故事知道自己的出身和源起,知晓姓氏郡望这样的中国传统历史文化遗产。否则,我们或将糊涂地度过此生。因此我要说,如果不了解郡望,就不完全了解中国。(朱韫慧)
来源: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