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山
父亲坐在山坳里吸烟
喜欢看父亲吸烟
吸着吸着
他稀疏的头顶就长满灰发
吸着吸着
光秃秃的山棱也长了绿
父亲掐灭烟头
他的头顶依旧稀疏
山坡却蓄满蜂蝶
父亲终于戒了烟
沉闷的咳嗽
又震落一颗苹果
不要把苹果摘尽啊
这是父亲最后的话
留一些给大山
唤鸟雀，唱响整个冬天
摆渡
大桥竣工那天
于得水失业了
他默默收起钢丝缆绳
系船，上岸
把自己锁在屋里整整两天
再上船时
手里多了两样东西
一支篙和一个钢耙
那钢耙锃光瓦亮
还残留着一双手
半个世纪的温度
伊通河的风
从昨日的渡口吹遍整个河道
一耙耙打捞起
缠绕的水草和散落的塑料
于得水是水命
一辈子离不开那条河
一只小船
前半生用来摆渡别人
后半生用来摆渡自己
留点离愁
我说
别把离愁都说尽了啊
留一点，待你的手指
轻敲屏幕时慢慢消受
此刻，看看这月台
一路弯过去的灯盏
看夜空中明灭
不知道是星
还是翩飞萤火
看我苍白的手掌
一只擎起往日喧嚣
一只，木然
擎着夜的寥落
惊蛰
是一阵来自骨骼深处的轰响
惊醒蛰伏了整个冬天的怠惰
同时醒来的
还有责任、义务和
小虫样由蜷缩而舒展的悸动
黑瞳仁萌生出羽翼
忽闪着比夜空还要深远的梦
乔木
1.
灰喜鹊追着风
啄破腊月的外壳
用冻僵的手指
在一片冰蓝中
写下自己的名字
——冬天
2.
在冬天到来之前
脱去所有羽毛
就像凿开冰层，把灵魂
交给江河
真诚手臂
挽不住流去的北风
把目光放在云里
心就不会寒冷
3.
枝干披着霜雪
根系抓牢冻土
采撷寒夜里的星光
点亮所有未知
没有一幅肩膀依偎
呼吸间就是整个冬天
4.
用一道瘢痕
给记忆画上新的年轮
抖落枝上白雪
掩盖踉跄脚印
收集易碎的鸟鸣
粘合
一季蓬勃新绿
作者简介：高宏宇，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2020年鲁迅文学院吉林省青年作家班学员。作品散见于《东方少年》《中华诗词》《意文》《天池小小说》《吉林日报》《长春日报》《长白山诗词》等报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