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珲春市敬信镇防川风景区，登高远望，雾气蒙蒙的日本海连着天际，三国景观尽收眼底。这里直线距离日本海仅9.8公里，清末时期曾是中国从陆路进入日本海的唯一水上通道。很多人也许不曾想到，东北边城珲春也曾是中国与海外贸易往来、文化交流的重要枢纽之一。日前，延边地方史料收藏家刘诚信和珲春市政协文史委主任李水涛讲述了一段鲜为人知的珲春发展海洋航运的历史故事。
回首百年
珲春海洋航运的发端
清末，吉林行省开始在珲春、延吉招商垦荒。1908年，浙江商人朱江等人筹资在吉林延边创办了本务公司，对图们江木植及水运情况作了调查，多次向珲春副都统郭宗熙谏言开发图们江。
1909年8月，珲春副都统郭宗熙就在珲春开埠行轮之事呈请吉林巡抚，得到时任巡抚陈昭常批准，并同意资助。
陈昭常(1868年-1914年)，字筒持，广东新会潮连乡巷头村(今属江门市郊区)人，晚清吉林重要政治家。清光绪末年与宣统初年，任吉林边务督办、珲春副都统、吉林巡抚;民国初年，任吉林都督。三位中国近代史重要人物——詹天佑、吴禄贞、廖仲恺都曾是陈昭常的部下。在任期间，他与吉林边务帮办、后为督办的吴禄贞密切配合，为巩固吉林东部边疆、开通图们江出海航线、吉林政改作出了重要贡献。
陈昭常在珲春主政期间，以及升任吉林巡抚后，对开通图们江出海航运非常重视。在做了大量艰苦细致的调查研究、资料搜集整理和实地踏查后，他深切有感于“图们江曲折如海，形势天然，实为全省门户”。
为此，陈昭常在给清廷上书的奏折中，详细陈述开发图们江航线有六利:我国向无走外洋轮舶(指从图们江口出海)，该航既绕长崎，慰华侨之心，为通邻之倡，展国势而扩航业，一利也;珲春虽设商埠，苦无出路，又逼俄界，我先通航，庶免觊觎，二利也;吉省现议迁民，仍赖东清南满铁道，今由海道运载，利不外溢，且生聚日繁，边防自固，三利也;三省天产甚富，徒以转运维艰，任令委弃，航道即通，利源自辟，四利也;珲春设关，必籍航路为辅，航通而税自旺，五利也;日韩之清津温贵，俄之海参崴，皆日夕经营，我商仰人鼻息，种种留难，今既自辟航道，咽喉无阻，血脉自通，六利也。此外，运兵运饷，通邮便民，利益不胜枚举。
陈昭常下决心开通图们江出海航运。宣统二年(1910年)五月，先是在珲春河建立城南码头(今珲春市区库克纳河北岸)、西崴子三合货栈码头，用木帆船从珲春河经图们江口进入日本海，前往俄海参崴港、苏城港、奥列加港、朝鲜雄基港等地。
后向清廷提出了成立吉林图长航业股份有限公司的奏请。由于事关重大，尤其是涉及俄国、朝鲜等国家，1910年2月，吉林行省就图们江通航之设想及开办方法请示邮传部。1910年3月2日(宣统二年)，邮传部回电，首先对吉林开办通航一事表示赞同，但对“由公家补助经费”一项，要求将补助款改为“助股”，以官商入股合办。具体办法是先集商股24万两白银，复附官股24万两白银，其中商股部分，由浙江商人朱江募集，官股部分由邮传部和吉林省各出12万两，省股分期拨付，部股由于筹款困难，只允6.5万两，而当时只拨2万两，其余部分股均令朱江暂垫。
经多方筹措资金，共招募商股24万两银元、官股24万两银元，于宣统三年(1911年)年初创办“吉林图长航业股份有限公司”。总公司设在上海英租界江西路51号，分公司设在珲春。朱江自感财力有限，南下上海与南洋劝业会办虞和德(后上海总商会会长)商议共同筹资兴办此事。商定此事后，吉林行省正式委任虞和德为驻沪商务顾问，并委任朱江为吉省驻沪商务探员。朱江用所得款购买大船2艘，名曰图瑞和图珲，小轮船两艘、钢板挖泥船一艘。公司主要经营图们江至上海间的航运，从珲春发运土产、木材等。
准备就绪后，宣统三年(1911年)四月始，图瑞号载煤由上海出发，经由日本长崎，而后驶入图们江，首次开辟了日本长崎至我国图们江的航线。图瑞号停泊于图们江口外的朝鲜西水罗海湾。由于江水较浅，征得朝岸日本人同意，用小轮载煤入图们江。当煤运完后，准备用木排将存于朝岸的木材转运送至大轮船时，朝鲜庆兴府海关长出面阻止，称存木地不是通商口岸，不得运送木材，后经多次与之交涉无效。事件发生后，吉林行省急忙致函外务部，请外务部向日方使声明，公司并未违反界约规定，不应阻止木料的运送，并建议与俄国协商在俄岸租地存木待运。
外务部答复:此番运木受阻系不开港之关系，通航以后如不在朝岸存木，彼自无词可幕;至俄境出入，中俄本有条约，而利益交换，究属不当，此后应另选合适地方。
由于清政府外务部的不支持态度，使交涉更加不顺畅，一直到8月份，图长公司曾派汽船入江运回存木，日方仍百般阻挠，仅运回三分之一，图瑞号只得空船而返。
于是，朱江来到吉林省城，请求补助商亏，收归官办。至此，吉林行省也没办法，同意由该公司查看情况，如果无法继续运营，只能变卖轮船等财物，偿还商股等债务亏损。
1911年9月，朱江核查经营情况，图长公司实亏银27.41万两，官商对半承担，部省承担14万两，商股承担13.7万两。就这样，吉林行省与吉林图长航业股份有限公司联合开发图们江航运的计划，由于清政府国力衰落无法支持、日本政府阻挠、财力不足等因素，历时三年有余，“吉林图长航业股份有限公司”便被迫停止运行。
公司创办前，陈昭常和清末珲春厅首任扶民同知周维祯还注意到图们江出口自土字牌以下已归俄国问题，经查中俄国际条约，允许中方船只通行，俄人不得阻拦。陈昭常、周维祯才下决心创办此公司。图长航业公司先后开通珲春至上海、青岛，珲春至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珲春至朝鲜罗津、清津、雄基，珲春至日本长崎、新潟等多条国内、国际航线。
“吉林图长航业股份有限公司”虽然停办了，但在1931年前，珲春河经图们江出海航运并没有停止，并颇为兴盛繁荣。“九一八”事变后，日军占领珲春，水运逐步被朝鲜铁路所代替。1935年，珲春至朝鲜训戎铁路开通，水运逐渐衰弱消失。尽管如此，珲春河、图们江航运在珲春近代开发中所起到的积极作用是不容忽视的。
李水涛说，在这段历史中，陈昭常、周维祯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推动了清末时期珲春发展海洋航运进程，在我国近代航运史上也留下了可圈可点的一笔。
还看今朝
乘风破浪扬帆再起航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1980年后，珲春人再次扬起风帆，向海图强。蜿蜒千里的图们江，涌动着开发开放的滚滚浪潮，带着吉林人的出海梦，执著地奔向大海。
1992年，南风之熏，吹开了吉林东部边陲的一扇希望之门——国务院批准珲春为国家级开放城市。从此，边陲小城开发开放的浪潮一路向东，冲破疆域，奔向大海。
“通边达海”，进而实现“借港出海”的战略梦想，珲春人义无反顾地承担起事关吉林省开放振兴的重任。2000年，我省第一条海运航线俄罗斯扎鲁比诺——韩国束草航线正式通航，全程361海里，“借港出海”梦想得以实现。借，不如自己有;借，注定不容易。2010年，这条航线因种种原因停航。但珲春人没有气馁，2015年，经朝鲜罗津港——上海——宁波航线正式开通，我省的粮食、矿泉水等物资漂洋过海直抵南方，2016年往返上海12个航次。2018年9月，吉林省东北亚海丝路国际海运有限公司货船“海丝路1号”从俄罗斯扎鲁比诺港出发，载着8900吨的货物运往宁波舟山港，这标志着中国珲春经俄罗斯扎鲁比诺港的内贸外运航线成功首航。
近年来，以珲春为起点，多条中俄韩日跨国陆海联运以及内贸货物跨境运输海上航线相继开通，实现了吉林人“借港出海”的历史夙愿，珲春已成为联通世界各国的“黄金通道”。得益于我省提出的从珲春“借港出海”新思路。短短几年时间，通过俄罗斯扎鲁比诺港，“近海却不靠海”的珲春开通了多条货运航线，实现了与东北亚各国的互联互通。
描绘蓝图逐梦未来。发展海洋经济，打造改革开放新高地，建设沿边开放型中等城市，不仅是珲春人的共识，更是珲春与浙江省宁波市奉化区两地东西部协作的奋斗目标。
2019年1月，承载着吉林人出海梦的开放巨轮再次起航，满载着102个集装箱的“海丝路1号”货船顺利抵达宁波舟山港镇海港码头，实现了2019年珲春至俄罗斯扎鲁比诺港至浙江宁波的内贸外运航线的年度首航。
珲春和宁波市奉化区两地领导和相关部门人员，多次就加强两地协作交流、推进珲春国际港项目建设等事宜开展考察调研、项目洽谈。珲春国际港项目建设符合我国“一带一路”赋予吉林省向北开放窗口定位以及有效对接俄罗斯联邦提出的滨海2号运输走廊建设的推进。珲春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珲春国际港项目，计划投资5亿元至10亿元，以新建或者购买及改建的方式，通过4年时间，建设一个集多种类型货物的储存与运输服务功能于一体的国际港。
2019年8月24日，珲春市人民政府与宁波舟山港集团举行珲春国际港揭牌仪式，该项目是吉浙两省携手融入“一带一路”建设、发展海洋经济、推动东西部对口协作取得的又一重大成果。
2020年5月11日，装载1500吨玉米的货轮从俄罗斯扎鲁比诺港顺利起航，经日本海进入中国黄海，驶赴目的地山东青岛。这是我省“中国珲春——俄罗斯扎鲁比诺——中国青岛”内贸外运新航线的首航，标志着我省又辟“借港出海”新通道，珲春经扎鲁比诺港至我国东部沿海城市内贸货物跨境运输形成“双线并行”格局。
这条航线的开通是我省深入践行“一带一路”倡议的实质性举措，更是吉鲁深化合作，实现优势互补、互利共赢的重要载体，在带动东北亚地区商贸物流业快速发展、促进东北地区与山东半岛经济贸易往来的同时，为吉林省加速融入“环渤海经济圈”，形成对外开放新格局，特别是推动珲春建设海洋经济发展示范区具有深远的意义。
参考资料:《珲春历史名人》
《珲春史志》
专家简介:
刘诚信:男，1981年生。延边地方史料收藏家，东北苏区红色文化研究发起人，中国红色文化研究会会员，创建了“东北苏区历史文献研究工作室”。
李水涛:男，1975年生，中共党员。现任珲春市政协常委、文史学习委主任;珲春市历史文化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写作并出版了《珲春古城系列丛书》《珲春传说故事》《珲春历史名人》等。
来源：吉林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