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波:每个人都要扛过自己的灰暗时期 对谈•名家-关东文脉 曹淑杰 240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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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波:每个人都要扛过自己的灰暗时期

2017-05-10 09:52 | 来源: 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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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后作家赵波

  采访者:徐昕

  被访者:赵波

  时间:2017年5月5日

  【人物简介】

  赵波:女,1971年生,作家。出版有《北京流水》、《巴黎情事》、《都市女巫》、《双重生命》、《口香糖生活》、《像候鸟一样飞》等作品。2017年4月推出新书《飞到世界的另一边》。这本书是赵波十五年前一次欧洲旅行的真实记录,在纪实的基础上,又有随心所欲的想入非非。赵波把它定义为“纪实小说”。

  【采访手记】

  赵波在北京生活过十年。可是一开口,她那浓烈的南方口音还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赵波说,虽然从外表和声音上她是一个南方人,但内心却沾染了北方的特色。在采访中,我发现赵波身上有很多这样的矛盾点,比如新书《飞到世界的另一边》,她说里面的内容都是纪实性的,但又有着小说的虚构属性;她有很多朋友,有多到吃不完的饭局,但她又向往那种清粥小菜的居家生活;她承认自己经历丰富“遍体鳞伤”,但又觉得所有的过往都是美好的……

  赵波最近两年出版的新书,名字里都带有一个“飞”字。她喜欢飞的状态,不受拘束,独立自在。所以她说,她是属“鸟”的。

  徐昕:你现在定居在哪座城市?2001年你离开上海定居北京,后来又有人说你近年定居南京和清迈。所以你到底住在哪里?

  赵波:对于我这样个性“属鸟”的人来说,其实是没有什么固定居所的。我的家乡是江苏常州,离开北京后我选择了南京,是因为南京离常州比较近。现在的状态是世界各地走,但每年会有几个月的时间在南京和常州,冬天会在芭提雅的海边,还有厦门、台湾这些暖和的地方,因为我害怕冷,喜欢温暖。

  徐昕:你如何定义你的新书《飞到世界的另一边》,它是游记、随笔、纪实,还是虚构的小说?

  赵波:这本书是我根据2002年欧洲之行写成的纪实小说。说它是小说是因为尽管写的是一次旅行,但里面纪实和虚构的成分是互相穿插的,就像蔡明亮的电影《你那边几点》一样,我人在欧洲,但同时又在记忆里不断地浮现着我在国内生活的画面。

  徐昕:你的经历与你的写作之间是怎样的关系?有没有为了写作,而去刻意经历一些东西?

  赵波:有些作家就是为写作而生的,这是上天给予的使命。不是说你为了写作而去刻意地经营什么,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说我为了写作,十年中让自己得三次抑郁症,这不是我要求的,谁会愿意自己得抑郁症呢?但是抑郁的同时,它又带给我对于写作的另外一种发现,带我走向一种更深的人生境界,或者说是更深的思考。这是天意给我的,那我一定要担负起这个使命——那就是做一个很好的、一辈子都在写作的人。

  徐昕:前几天你在微信朋友圈里说,“以前的男人又来到我的梦里,很长很长的情节……请记得生命只是一场过往,一段旅行,没有什么是必须完成的,一切随缘就好”。对待过往的感情,你都报以这样坦率的态度吗?

  赵波:是的,这段话是写给他看的。我和以前的男友现在都还有微信联系。不见面,但是我做梦梦到他,我会写一段话@他来看,就是这样的关系。因为在我看来,任何一段过往都不可能成为一个敌人,他们参与了我的一段青春,我们互相把最好的时光奉献给了对方,这都是非常好的,都是善缘。

  徐昕:你在新书里说:“我已经不是一个小姑娘。”你觉得写《飞到世界的另一边》的赵波,和写《北京流水》的赵波,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赵波:《飞到世界的另一边》其实是2003年动稿的,《北京流水》是2005年出版的,写作时间差不多,写的时候都还比较年轻。但是我今年再来出这本《飞到世界的另一边》,把2003年写作的东西重新整理出来,心态是完全不一样的。当时是刚刚在看世界,现在是已经万水千山走了一大半的感觉。

  徐昕:新书的名字带有一个“飞”字,两年前你还出版过一本《像候鸟一样飞》。你好像特别喜欢这个“飞”字?

  赵波:我喜欢“飞”的那个状态,因为它象征自由,无拘无束。我的上升星座是水瓶座,很多人说这是外星人的星座,很多思想方式跟别人不一样,不受拘束,喜欢独立自在,这比较符合我对“飞”的理解。

  徐昕:你出生在南方,在上海和北京都定居过,不过感觉你的气质跟北京的作家圈子好像更近一些。为什么会这样?

  赵波:我出生在江苏常州,但是我在上海和北京各生活了十年。所以现在很多人看我的外表、听我的声音,都觉得我是南方人,但是跟我一打交道,就会发现我的内在其实沾染了北京的特色,有点浑不吝,有点不拘小节,不会太考虑小的事情,而是从一个比较大的方面来想问题,比较北方化。王朔写过一句话,说在南方和北方都混过的人会变成一颗仁丹,包治百病。当然我还没有这么圆融,但是这样的经历给我跟人打交道带来很多好处。

  徐昕:跟早年的那些朋友还经常联系吗?比如石康、狗子、张弛、苗炜他们?这批“六零后”、“七零后”作家,最近几年好像有点沉寂,是在一个调整期吗?你觉得他们后面还会发力吗?

  赵波:我现在在各地都有朋友,这是我最好的一个方面。不管南北,以前的老朋友不断地还在联系。狗子、张弛、苗炜这些人都在联系,石康到了美国就失去联系了。但在北京有很多老朋友,现在大家都有微信,老朋友还在,新朋友又不断增加,使得我每到一个地方都有吃不完的饭局,就是因为朋友太多了。比如冬天我跟姜昕、张楚要到芭提雅海边去,看看那里的房子,打算找一个地方,大家共同养老、一起度假。这是朋友之间很好的延伸。

  “六零后”、“七零后”的这些作家朋友现在暂时安静,不代表以后不会再次出现,不会再次群体发声。每个人都会经历高潮、低谷、重新出发。他们会因为个人的问题,出现不同的创作高峰,或者低谷。以后还会出来。而有的可能就会再也不见了。

  徐昕:你的生活这么热闹,怎么还会得抑郁症?

  赵波:张国荣的生活很精彩,朋友那么多,爱他的人那么多,他为什么会得抑郁症?这个问题是要医生回答的。不是说生活热闹的人就不会得抑郁症。越是生活精彩、精神上很高层的人,越是有可能得抑郁症。我可以用黑格尔的一段话来回答:“人要经历一个不幸的抑郁症或自我崩溃阶段。在本质上,这是一个昏暗的收缩点。每一个文化创造者都要经历这个转折点,他要通过一个关卡,才能到达安全的境地,从而相信自己,确信一个更内在、更高贵的生活。”

  徐昕:作为一个过来人,你对抑郁症患者有什么建议?

  赵波:我的建议是:每个人都要扛过自己的灰暗时期,穿过灰暗你才能找到自己的光明之路。这是一种内心的修炼。

  徐昕:你对婚姻的看法是怎样的?你说你会跟朋友去芭提雅海边养老,你害怕衰老吗?有没有想过人生尽头的样子?

  赵波:我对婚姻,对所有爱情、友情的看法都是广义的,而不是像平常人一样,一定要那样定义婚姻和爱情。爱就是大爱,所有对人的爱都是爱,对某一个具体对象的爱也不一定要落实到一张证书上去。朋友们一起养老也好,任何一种相守也好,都是可以非常温暖的。能在一起就好,有事情分开也可以,随遇而安。人生尽头也是美好自在。

  徐昕:你选择一个地方定居的标准是什么?

  赵波:我不在某一个城市定居,就算我的家乡常州,我买房子在那里也只是偶尔栖居。因为我的性格真的很像候鸟,春去冬来,反正不可能长期在一个地方待着。在一个城市待满两三个月对于我来说就已经是极限了,我必须要换一个环境去继续生活,这样我才会感觉舒服。我的

  标准就是,如果我觉得舒服了我就待久一点,如果我有点烦躁了,我会赶紧把行李箱准备好,去往下一站。

  徐昕:这么多年过去了,出版社还在用着“美女作家”这样的字眼来做宣传。你怎么看待这些标签?

  赵波:出版社用任何标签来宣传我,我现在都不太在意。他们用标签估计是为了唤起某些读者的记忆,因为人是很懒惰的,他们愿意接受一些固定的词,会把别人归类。出版社使用那些词,很多人会觉得这是他们曾经认识的一个作者。我无所谓,这是他们的事情,对于作家来说,我的写作已经完成了。

  徐昕:你认为男性作家和女性作家的写作有什么不同?

  赵波:男性和女性写作方式的不同,就像建筑师一样,男人可能先有框架,女人可能先有室内具体的某个细节、装饰,然后再来构造那个房子。

  徐昕:请说三本你最近读完的书,并做一下点评。

  赵波:最近两个月我都在全国各地跑,在旅途中带了一些书。第一本是菲茨杰拉德的《崩溃》,这本书是他经济状况不太好、总是预支稿费的时候写给一些报纸的专栏,所以我想了解一个作家崩溃是什么样子的,他是怎样应付的。第二本是紫式部的《源氏物语》,因为去年十二月我在日本京都待了半个月,我比较想了解那个地方,所以重读了《源氏物语》。关于第三本书,我刚刚去朋友在海边的一个画家工作室住了几天,这个朋友叫董泽宇,书是他送我的,是他写的《雪花情书》,我想了解朋友对他自己一段情感的回忆。当然旅途中读完的书肯定不止这三本。

  徐昕:靠写作能养活自己吗?有没有过像菲茨杰拉德那样“崩溃”的时期?

  赵波:我很幸运,从来没有为钱财崩溃过。我的崩溃都是精神上、情绪上的,所以跟菲茨杰拉德不一样。男人因为要养家,所以他的责任感可能更大,而且他的妻子当时又住在精神病院,花费很高,所以菲茨杰拉德一直被金钱所困。这是最不好的。我一直享受着有钱有闲的写作状态,这种精神上的富养可能对女人更重要。当然,崩溃有不同的类型,至少我没有为金钱崩溃过。

  徐昕:当你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时,你会关注一些什么地方?你会用一些什么样的方式去感知一座城市?

  赵波:我现在在全国各地宣传新书,要跟各种书店、书吧打交道。所以现在关注的点都是每个城市的书店、书吧有什么不一样,里面的人是怎么样的,它们的老板有什么气质上的不同,以及他们选择书的口味。我会了解每个城市跟书有关的东西。

  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不太去景点。当然很多当地的朋友会开车带我去看一些他们心目当中想让我了解的东西。比如前几天在荣成,他们带我去博物馆,还有看当地的地方志,了解这个城市海岸的形成和现状。这些都是朋友们的好意。但如果我自己看的话,我会去菜场啊或是街头看当地百姓吃饭的地方。到处随便走走,比如看到荣成海边大家在晒海带,我会比较想了解这些搬运海带的人为什么不是当地人,而是外地来的。我会想了解这些东西。

  徐昕:你怎样看待这些年实体书店的消失?一些书店的主营业务变成了咖啡馆,你怎么看待这种现象?

  赵波:实体书店的问题我觉得挺大的。比如说,如果我不做活动,一些书店就不会进我的书。而出版社没有那么多资金,不会很用力地去宣传和推广每一本书,于是很多实体书店慢慢沦为了咖啡馆,这可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好在现在很多实体书店都用做活动的形式来制造热点,吸引大家走进去,这也是一个好的方式。新的阶段,需要新的活动形式,各种因素凑在一起才能让实体书店生存下去。

  徐昕:你用什么时间写作?

  赵波:写作的时间是可以忙中抽闲的,而且写作不是你今天订了计划就能写的,是要有感觉、有灵感才行。一旦有了灵感,我随时随刻都能写。

  徐昕:对过去的三里屯,你有什么想说的?

  赵波:大仙写过一本书是关于三里屯的,他说我,还有老狼啊这些我们以前一起玩的朋友是三里屯“十八条好汉”。三里屯代表了我在北京的那段时光,那是我认为我人生中最漂亮或者说最年轻的一段时光。那时候可能众花捧月,各路豪杰相聚,真是醉生梦死的生活,回想起来就像电影一样。我对三里屯很有感情,我在那边住过好几年,所以我愿意它变得好一点。但是最美好的时光已经过去了。我很庆幸,在三里屯最好的时光,我曾经生活在那里。

  徐昕:假如现在要你尝试一份固定的工作,期限是一年,你会选择哪个行业?

  赵波:人生没有什么“假如”,我现在的职业就是最好的,一边看、一边写、一边享受生活。如果要给我加一份职业的话,那就是……导游啰。

  徐昕:如果要选一部自己的代表作,你会选哪一部?

  赵波:我一般会推荐《双重生命》,就是我在北京回忆我上海那段生活的长篇小说。但是如果要说真正的代表作,我觉得可能会是未来十年我推出的自己满意的作品。所以它还属于未知,但是已经在头脑里酝酿了。

责任编辑: 曹淑杰